“我想你了。”

    周成放下粗製的吉他，目光深情款款。

    “可我不想你。”

    宇文明秀柳眉一挑，冷笑道：“如果沒有其他事，麻煩出門左轉，翻牆就是後巷。還有，你若再敢用迷藥藥那些狗兒，信不信我明天就把孫胖子打出洛陽。”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威脅人的樣子，真得很美。”

    周成神色癡迷，卻又忍不住輕歎：“可惜，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天意竟我你我走到這般地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說什麽了，隻希望你能看在往日情分上，陪我去最後一個地方。”

    人生要想活得滋潤，演技無疑相當重要。

    宇文明秀拒絕的話幾乎湧到嘴邊，但見周成哀傷悲苦的神色，和話語中透出的死氣沉沉後，她還忍不住好奇憐憫，點頭應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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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即，兩人出府上了馬車。有楊廣禦賜金牌開路，出城並沒有廢太過周折，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兩人來到處高坡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身後是滾滾流淌的運河，夜風吹過，雖不算涼，但也讓宇文明秀下意識皺起眉頭。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你不覺得這裏風景很好嗎？”

    周成將軟布鋪在草間，側身坐下，“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那條小路上。你的目光很冷，但容顏卻和前世一樣嬌美。我當時就在想，這樣與你相見，實在太不合適了，因為，你太美，而我太邋遢”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還記得我來自白玉京嗎？”

    周成幽幽歎息，手指向遠方。

    宇文明秀扁扁小嘴，本想說到現在你還要騙人，但目光卻下意識順著周成所指望去，然後，他就看見無數光火從平地間升起。

    那是一盞盞孔明燈。閃爍的燈火，與夜空星辰交相呼應，說出的震撼，美麗。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聲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周成的聲音從旁傳來，帶著一抹哀傷，一抹無奈。宇文明秀心中猛跳兩下，似乎被什麽東西撥到了柔軟的地方，忍不住眼睛有些發酸，“好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說這些是想讓我怎樣？看著你和獨孤鳳成婚，然後朝朝暮暮盼君歸，朝朝暮暮思君來？”

    “我不會和她成婚。”

    周成搖搖頭，“我說這些，隻是想你等我。”

    “我若不等呢？”

    宇文明秀咬著嘴唇。

    “嗬嗬，還記得我來自白玉京嗎？”

    周成第二次說著，同時手指天上飛揚的孔明燈，“此生入世，不過是為尋你，可惜記憶被奪，渾渾噩噩多年，好在蒼天垂憐，讓我與你相遇，在見到你的時候，我滿心都是幸福。在傷到你的那天，我的心也已碎開。”

    “然心即是道，道即是命。心碎，道破，命將消。不管你是否原諒，今天恐怕都是我大限之期。所以，我放了孔明燈，那上麵有你的名字，也有我對你世世的眷戀和美好的回憶。希望孔明燈可以將它們帶去上蒼，讓我下世輪回，不至渾渾噩噩，可以早點與你相遇”

    周成聲音越來越低，終於，他身子一歪，倒在宇文明秀懷中。

    風吹，草揚，一盞盞孔明燈突然如星隕落，那種感覺，就像是老天否了周成最後的念想，隻在眨眼間，空中竟在無搖曳光火。

    大地瞬間陷入黑暗。

    “周成？”宇文明秀心中一緊，下意識抬手推了推周成。卻沒想到觸手冰涼，再探鼻息脈搏，竟也是全然消失不見。

    宇文明秀登時慌了。

    “喂，你不許嚇我，起來啊！”

    “你個無賴，再不起來我可要走了。”

    然而，沒有任何反應傳來。

    冰冷的身軀，安靜的躺在懷中，耳畔似乎猶自回蕩著哀傷話音，宇文明秀被這連串變故弄得心神恍惚，腦海裏不由回憶起，往日兩人相處時的場景。

    她沒想到，周成就這樣死了。

    更沒想到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等待，居然會是隔生隔世。

    “你這算什麽？”

    淚水滑落臉頰，宇文明秀突然覺得心好疼。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明明很生氣，明明已下定決心，再也不搭理這個混蛋，可當他真得走了，自己竟會難受到呼吸都變得困難。

    “師娘，其實師尊也不想走。”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傳來，木魚提著燈盞走上高坡，跪服於地，恭敬的磕三次叩首，這才神色悲戚道：“可惜，他先前為救你，數次透支生命補算天機。在得知大限將至時，才深入冷宮，想從中找出借命之法。原本，已經成功，隻是師娘突至，引得師尊心傷，道基不穩功虧一簣。”

    “都是因為我嗎？”

    宇文明秀輕聲呢喃著抱著周成。

    “師娘不必自責。師尊說過，佛前苦求五百載，隻為修得一世緣。雖然此生沒份，但能得緣與你相見半載，他已是心滿意足了。”

    “才見半載，就心滿意足？這個白癡，無賴，混蛋，他可曾想過，這般走了，留下我一人該是如何獨處於世？”宇文明秀咬著嘴唇，視野已被淚水衝得模糊。

    “師娘節哀。”

    木魚歎了口氣，上前將周成扶起，“我要帶師尊走了，他是白玉京的人，生可於世，死卻要葬在白玉京嗯，師娘你這是做什麽？”

    “他能為我死，我又何嚐不能為他死。”

    宇文明秀從懷中摸出匕首，淒然笑道：“你叫木魚是吧？我死後，帶上我都是屍體，去白玉京，和他同葬一處。”

    “這，師娘不可衝動。師尊其實還有救，隻不過是不想借你性命，才毅然放棄生機”

    “你說什麽？”宇文明秀精神一震。

    “我，我沒說什麽啊。”木魚臉色微變，“師娘肯定是聽錯了吧。”

    “我沒聽錯，你剛才說他還有救，怎麽救，速速說來！”

    “這”

    “說，有什麽事情，我來承擔便是。”宇文明秀抹去臉上淚水。

    “唉，師娘你這是何苦。師尊他罷了罷了，都怪我多言。”

    木魚將周成重新放下，於懷中摸出根紅線，“這是雙生線，乃白玉京秘寶。若一對摯情摯愛的男女，以食指相互索繞，而後親吻渡吸，便可將生命捆綁，從此你生，他生，你死他死。不過此線有一大弊端，便是會平分生著命歲。若師娘還有五十壽元，那用線之後，便會將二十五載勻給師尊，這，也是師尊不願使用此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