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采蘑菇的姑娘

    李建成的效率很高，第二日清晨，周成所需的材料和工匠，就已全部準備妥當。而世子府西北向的宅院，也被臨時改建成工坊，叮叮當當的聲音，伴隨著熏煙不時升起，很快便將鳥語花香的景致破壞殆盡。

    相比世子府中眉頭大皺的女眷，李建成的心情則顯得清爽許多，抽調來五十護衛，將工坊四周圍到密不透風，這才翻身上馬來到郡守府。

    “楊公寶庫？”

    李淵提筆的右手微微一頓，“可確定否？”

    “榮耀侯隻是拋出籌碼，在我們拿出相對應的誠意前，他恐怕不會細說寶庫詳情，不過，某覺得此事九成為真。”

    李建成恭聲道：“效忠文書和神臂弓的圖紙，無論哪一項公布天下，都足以坐實其反叛罪名。故而，與我李閥合作，已成了榮耀侯唯一的出路。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不會欺騙某等。”

    李淵搖搖頭，筆走龍蛇間將最後一字落下，這才吐出口濁氣，淡聲道：“此子出身市井，卻能扶搖而上，於短短半年間擁有如今地位，這和楊廣的器重脫不開幹係。而楊廣，近年來已變得生性多疑，甚喜猜忌，他如此放心任用周成，你就不覺得奇怪？”

    “某明白父親的意思，但，良禽擇木而棲，能臣擇主而事，尤其是在當下，周成為保性命和將來權貴地位，背叛楊廣也不是沒有可能，此乃其一。其二，自古以來，施展反間計都是為了削弱敵人，而周成獻神臂弓，卻能讓我軍軍力大大增加，如此舉止，若僅僅隻為取信我等，那代價也未免太大。”

    李建成深吸口氣，雙眼微眯道：“更何況，某沒有盡信於他。他那幾名心腹手下，如今一舉一動都在某監察之下，而周成，在造出神臂弓前，他也沒機會走出世子府。如此一來，就算他是假意投誠，短時間內卻也難以翻起浪花。”

    “至於起兵之後，父親大可在傳繳天下時，將冊封他的文書公布，等幾場仗打下來，他就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李淵手指叩著桌麵，沉吟半晌後，突然道：“步利設現在何處？”

    “晨時出城，如今應該還在山間狩獵”

    嗖！

    一支箭羽破空而出，穿過灌木叢，將隻野兔釘在地麵。

    馬上，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勒住韁繩，“中原的野獸，和漢人一樣嬌軟無力。步利設，我最親密的兄弟，你可是草原上飛舞的雄鷹，為何要留在這羊圈中浪費光陰？”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齊格爾，想要征服一個民族，光靠武力是遠遠不夠的，隻有深入其中，了解其習性，文化，方可功成”

    騎在汗血馬上的阿史那步利設搖了搖頭，他麵容俊朗，身姿筆挺，許是有著半數漢人血統的緣故，乍看上去，一身勁裝，長發束冠的他，就像個出身書香世家的漢人公子。

    “我們有無邊無際的廣闊草原，又何必來征服漢人。需要的時候，劫掠便是。他們糧倉和女人，足夠我們渡過任何一次寒冬。”

    齊格爾睜大眼睛，神色詫異。

    “也許吧！”

    步利設不可置否的笑笑，隨即挽起長弓，一箭射出。

    噗嗤！不遠處的小鹿發出聲悲鳴，拖著受傷右腿慌亂的逃向山林深處。

    步利設眉頭一挑，策馬揚鞭間，再次拉開長弓，突厥的弓箭準頭雖然高，但在山林中狩獵，也不可能百發百中，隻聽嗡的聲震響，又是一箭擦著小鹿脖頸沒向遠方，然後

    一聲嬌呼驀地傳來。

    步利設雙眼一眯，目光循聲望去，就見片草叢後，一個女子神色痛楚的跌坐在地，隨身竹籃傾斜，灑出朵朵蘑菇。

    “什麽人？”齊格爾等人下意識拔出彎刀。

    “一個女子而已，無須這般緊張，刀收起來，隨我過去看看。”

    步利設翻身而下，牽著汗血馬走上前。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女子生的甚是美麗。粗布麻衣，難掩玲瓏曲線，白淨麵龐上，五官精致柔美卻不顯嬌弱，尤其是那對柳葉輕眉，微微皺起時，既讓人有著心生憐惜的楚楚，又有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總之，女子給步利設的感覺很複雜，複雜到他愣了好幾個呼吸，方才回過神來。

    “這位姑娘，你沒事吧？”

    女子冷哼一聲，將蘑菇拾進竹籃，掙紮著起身道：“我說有事，你待如何？我說無事，你又待如何？”

    她語氣不好，但聲音卻相當動聽，猶若百靈鳥兒鳴唱，令人無論如何都生不出怒意。

    “這”步利設怔了怔，沒想到對方竟會是如此反應，“若是受傷，我自要想法醫治姑娘，若是沒有，先前唐突之處，還望姑娘可以海涵”

    “醫治不必，海涵也沒可能。”

    女子咬著嘴唇繞過步利設，一瘸一拐走向外間小道。

    就如齊格爾所言，步利設是草原上的雄鷹，往日裏所見之人，無不對其敬重有加，如今被個漢人女子冷冰冰的懟了兩句，心中登時生出種別樣情緒。

    具體是什麽，步利設也說不清楚，反正在猶豫一刹那後，他就轉身再次跟上前來，“姑娘腳腕扭傷，再行山路必會加重，不如上馬由我將你送下山去？”

    女子不耐煩的掃眼步利設，旋即一言不發繼續向前。

    山路雖不算崎嶇，可崴到腳腕的女子，走起來卻頗為困難，不多時，點點汗水就於額間沁出，使得空氣裏多出陣沁脾清香。

    “我又不是壞人，你何必如此提防。”

    步利設牽馬而行，可惜，任憑他如何分說，女子都不搭理，直到下了山林，轉上官道，女子才止住腳步，忍不住皺眉道：“你這人好生討厭，說過不用你管，還一直跟著我作甚？”

    “因我之故，害得姑娘受傷，若就此不管不問，良心豈能過去？”

    步利設滿麵正氣，慷慨激昂，然而話音方落，就見女子紅唇微撇，冷冷吐出兩字，“白癡！”

    “呃”

    “前麵就是莊子，你再敢跟著，我就報官告你意圖不軌。”

    女子狠狠瞪眼步利設，挽著竹籃轉身便走，清風吹來，一片汗巾從她袖間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