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白馬驚散幻·殘霧裹馬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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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入斷腸崖時,林間忽起金鐵交鳴之聲。
紫衣少年?白少棠反手扣住劍柄,青衫下肌肉驟然繃緊。
他自幼習練"聽風辨位"之術,此刻卻辨不出那聲響來處。
仿佛有十數柄利刃同時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破空,偏生林中連半片衣角都不曾飄動。
"好個"千山鳥飛絕"。"
他暗自心驚,這手"空穀傳音"的功夫,分明是嶺南慕容氏獨門絕技。
三年前慕容老太君閉死關,江湖都說這門絕藝已然失傳,怎會...
"嗤!"
一縷銀芒擦耳而過,釘入身後古鬆。白少棠瞳孔驟縮。
那竟是片薄如蟬翼的冰片,邊緣泛著詭異的靛藍色,分明淬有劇毒。
"寒潭冰魄?"
他猛然想起師父臨終所言。
"慕容氏與塞北寒冰穀聯姻二十載,這冰魄劇毒唯有..."
"白公子好眼力。"
清冷女聲自雲端飄落,白少棠抬頭望去,但見月華如練處,一襲素白羅裙淩空而立。
女子麵覆輕紗,足尖點在細若發絲的銀鏈上,腰間玉笛綴著七顆血色鈴鐺。
"慕容雪。"
他掌心滲出冷汗。
此女三年前血洗點蒼派,七日內連挑三十六處鏢局,所過之處隻留冰雕屍首。
傳聞她為練"九陰玄冰訣",甘願與寒毒同體,如今看來...
"錚!"
玉笛突作龍吟,七顆血鈴齊震。
白少棠頓覺氣血翻湧,手中"秋水劍"竟似重逾千斤。
他急運師門"抱元守一"心法,卻見那女子袖中飛出漫天冰晶,每片皆映著月光,恍如星河倒懸。
"破!"
劍光乍起,白少棠人隨劍走,竟在冰雨中劃出道青虹。
這一式"長河落日"本是至剛劍招,此刻被他逆行經脈,劍尖顫動間生出七重虛影,硬生生在絕殺陣中撕開缺口。
"好劍法!"
慕容雪輕笑。
"可惜..."
她玉指輕彈,三枚冰魄呈品字形封住退路。
"你當真以為,憑"流雲劍訣"就能破我九重玄冰?聽小妹說,前幾日你敗給了沈姑娘?"
白少棠沒有說話,他知道,這輩子,這件事,都沒法從他的身邊離開。
白少棠忽覺足底寒氣上湧,低頭見霜紋已蔓至膝彎。
原來方才冰雨落地,竟將方圓十丈盡數化作冰原。
他暗罵自己大意,正要強提真氣,卻聽林外傳來馬蹄聲。
蹄聲如驚雷裂冰,慕容雪指間冰魄倏然凝滯。
白少棠趁勢震碎膝上寒霜,耳畔忽聞金鈴脆響。
那銀鏈上不知何時多出個黃衫少女,雙足倒掛金鉤,手中烏金算盤撥得劈啪作響。
"慕容姐姐這賬算得糊塗。"
少女笑靨如花。
"七枚冰魄耗三成真氣,九陰玄冰訣反噬將至,倒不如..."
她指尖輕彈,算珠竟將三枚冰魄盡數擊落寒潭。
慕容雪羅袖翻卷,玉笛陡然轉向:"唐門的人也要管慕容家事?"
"非也非也。"
少女翻身落地,腰間玉佩刻著猙獰鬼麵。
"小妹不過是受人所托,來還白公子半年前在巴陵江的救命之恩。"
白少棠一怔。
那日他救下的分明是個漕幫漢子,怎會...
"小心!"
少女突然擲出算盤,七十二枚鐵算珠在空中結成八卦陣。
幾乎同時,七顆血鈴中迸出藍瑩瑩的毒針,將算珠盡數染成墨色。
"唐門"天女散花"配上慕容家"七煞奪魂",真是好一場..."
少女話音未落,忽從袖中抖出三尺紅綾。
綾上金粉遇風即燃,竟在冰原上燒出蜿蜒火龍。
慕容雪連退七步,麵紗被熱浪掀起一角。白少棠看得真切。
那瓷白肌膚下竟有冰藍色脈絡遊走,分明是寒毒入髓之兆。
"唐七七!"
慕容雪厲喝聲中,林外馬蹄聲驟止。
三十六名玄甲騎士破霧而來,每人眉心皆嵌著寒冰穀獨有的霜花刺青。
黃衫少女卻咯咯笑道:"白公子可知,這些冰傀儡需飲活人血才能行動?"
她突然甩出紅綾纏住白少棠腰間。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白少棠隻覺周身經脈湧入暖流,秋水劍感應到唐門秘藥,劍身騰起三尺青焰。
他順勢挽出九朵劍花,烈焰所過之處,冰傀儡竟發出淒厲哀嚎。
慕容雪玉笛橫吹,崖頂積雪轟然崩塌。唐七七扯著白少棠疾退時,忽將一粒朱紅藥丸塞入他口中:"這是沈姑娘托我帶的"離火丹",她說..."
雪浪吞沒後話。
待白少棠在三十裏外山洞醒來,掌心多出張染血素箋。
借著篝火細看,竟是沈家劍譜第十七頁。
正是三日前他敗給沈驚鴻時,始終參不透的那招"曉風殘月"。
洞外風雪呼嘯,似有玉笛聲隱隱相和。
月色如霜,照得青石長街泛起冷光。陸雲袖按劍立於醉仙樓簷角,衣袍被朔風吹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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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對麵飛簷上三道黑影,指尖在劍鞘雕紋處摩挲。
那是十年前師父刻下的北鬥七星。
"陸大俠好雅興。"
中間黑衣人啞聲笑道,手中判官筆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追查漕銀案追到揚州,就不怕今夜星落長河?你們非要攪和江南這江湖?"
“我不是攪和的,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也不在乎這些。”
話音未落,左側黑衣人突然甩出三枚透骨釘。
暗器破空聲方起,陸雲袖已淩空倒翻,青鋒劍出鞘時帶起龍吟清響。
劍光過處,三枚鐵釘竟被劈作六瓣,叮叮當當落在瓦片上。
"唐門暴雨梨花釘的贗品。"
陸雲袖足尖輕點簷獸,身形如孤鴻掠影。
"淬的卻是漠北狼毒。"
三人身形微滯。
右側始終沉默的黑衣人突然扯下蒙麵巾,露出半張布滿灼痕的臉。
陸雲袖瞳孔驟縮。
那道自眉骨蜿蜒至下頜的疤痕,與半年年前被自己斬落江中的"赤練蛇"嚴三娘如出一轍。
"陸大人竟還記得姐姐。"
女子笑聲如夜梟,袖中忽現九節鋼鞭。
"當年你斷我半條赤蟒鞭,今日便用這把七星劍來償!"
鋼鞭挾著腥風襲來時,陸雲袖突然想起那道人臨終前的卦象。
老道枯槁的手指在龜甲裂紋間顫抖:"九星連珠夜,蛟龍吐珠時......你命中血劫,當在......"
"鏘!"劍鞭相擊迸出火星。
陸雲袖旋身避開毒霧,忽覺腰間玉墜滾燙。
那是半月前在洛陽鬼市,神秘卦師硬塞給她的"辟邪古玉"。
嚴三娘的鋼鞭突然詭異地扭曲成蛇形,鞭梢毒牙直取咽喉。
陸雲袖正要運起梯雲縱,腳下青瓦突然崩裂。
碎瓦中寒光乍現,竟藏著第四名殺手的子母鴛鴦鉞!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清越簫聲。音波震蕩處,毒鞭與鴛鴦鉞竟同時偏了半寸。
陸雲袖趁機劍挽狂花,七星劍法第七式"搖光破軍"悍然出手。
劍氣如銀河傾瀉,將四名殺手逼退三丈。
"誰在那裝神弄鬼!"
使判官筆的黑衣人厲喝。回應他的是又一段簫聲,這次曲調陡轉,竟似萬千利刃破空而來。
簷角銅鈴應聲而碎,黑衣人紛紛捂住耳朵。
陸雲袖忽覺袖中多了一物,耳邊響起細若蚊呐的傳音:"城隍廟古柏。"
轉身望去,隻見西街屋頂掠過一道青色殘影,月華在那人玉簫上折射出奇異紫芒。
"想走?"
嚴三娘鋼鞭橫掃,十二道毒鏢自鞭身激射而出。我陸雲袖冷笑一聲,劍尖挑起瓦片,北鬥陣型的天權位瓦片突然炸裂。
竟是早布下的火雷子。毒鏢被氣浪掀飛時,她已縱身消失在重重屋脊之間。
城隍廟古柏下,青衫客正在焚燒紙錢。火光照亮他腰間蟠龍玉佩,陸雲袖心頭劇震。
這分明是二十年前隨靖海王沉船的東海王府信物!
"陸師姐可知方才那判官筆的來曆?"
青衫客頭也不回,將最後一張紙錢投入火堆,"筆鋒藏的是海南黎族的箭毒木,但運勁手法...卻是嵩山派的千鈞杵。"
陸雲袖按劍的手驟然收緊。
紙灰隨風盤旋,忽組成個"漕"字,又瞬間散作飛煙。
此時遠處傳來梆子聲,青衣客突然拂袖掃滅火堆:"三更天了,陸師姐該去瘦西湖看看撈屍人。"
話音未落,東南方驟然升起紫色焰火。陸雲袖再轉身時,古柏下隻剩飄落的紙灰。
他俯身拾起片未燃盡的黃紙,背麵竟用血畫著半幅海圖...
陸雲袖將染血海圖殘片收入懷中,施展輕功直奔瘦西湖。
子時的湖麵泛著墨色,蘆葦蕩中隱約傳來木槳破浪聲。
五具浮屍被鐵鉤拖上畫舫,撈屍人鬥笠壓得極低,手中牛耳尖刀寒光森森。
陸雲袖伏在柳樹上,見那人剖開屍體腹腔時刀法忽變。
竟是南海慈航齋的"妙手摘星"!
"且慢!"
劍光如電,七星劍架住即將刺入屍身的刀刃。
撈屍人猛然抬頭,陸雲袖倒吸冷氣。這張布滿膿瘡的臉,分明是三個月前被六扇門斬首的江洋大盜"鬼麵判官"崔九!
"陸大人來得正好。"
崔九怪笑一聲,突然甩出三枚磷火彈。
綠焰騰空瞬間,畫舫底層竄出十二名黑衣弩手,箭簇泛著孔雀膽的幽藍。
陸雲袖踏浪疾退,劍鋒在湖麵劃出北鬥陣圖。
第七步踏在天樞位時,湖水突然沸騰,六具鐵棺破水而出,棺蓋震飛處躍出青麵獠牙的毒屍!
"湘西屍鬼宗!"
她旋身避開毒爪,劍尖挑飛弩箭射向鐵棺。
金鐵交鳴聲中,忽聞琵琶弦動。音波過處,毒屍動作驟停,湖心小舟上不知何時多了道窈窕身影。
"陸姐姐好劍法。"
女子輕撫焦尾琵琶,鎏金麵具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可惜這"七星踏浪"缺了搖光位的變化,終究破不了九陰屍煞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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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袖瞳孔微縮。
三年前洞庭湖大戰,魔教妖女顏如玉便是用這焦尾琵琶催動百鬼夜行。
可那妖女分明被自己親手...
"很意外?"
顏如玉指尖掃過琴弦,毒屍應聲裂成血霧。
"當年你那一劍確實精妙,可惜不知曉聖教有"移魂大法"?"
血霧凝成鬼爪襲來時,陸雲袖懷中古玉突然爆出青光。
鬼爪觸光即散,顏如玉悶哼倒退,麵具裂縫中滲出黑血。
"龍虎山的五雷正法符!"
她厲聲長嘯,畫舫轟然炸裂。
陸雲袖正要追擊,忽見碎木中浮出個青銅箱。
箱麵浮雕竟是靖海王府的蟠龍紋!
此時東南方傳來馬蹄聲,顏如玉化作青煙遁入蘆葦蕩。
陸雲袖揮劍劈開銅鎖,箱內整整齊齊碼著官銀,最上層卻放著塊冰晶,其中封印著半枚虎符。
"北海玄冰..."
她猛然想起白少棠描述的寒潭冰魄。
指尖觸及冰晶刹那,耳畔忽響起慕容雪的玉笛聲,眼前幻象叢生。
冰棺中的沈驚鴻緩緩睜眼,手中"曉風殘月"劍招突然生變,竟與白少棠施展的"長河落日"完美契合。
雙劍合璧處,滔天巨浪化作慕容雪驚恐的臉...
"陸大人!"
疾馳而來的白馬驚散幻象。
馬上青年錦衣玉帶,腰間金牌刻著"欽差"二字,麵容卻與古柏下的青衫客有七分相似。
陸雲袖劍鋒驟轉:"閣下是?"
"東海王世子趙懷真。"
青年亮出虎符另半枚。
"奉旨徹查漕銀案,請陸大人助我破這"冰魄鎖魂陣"。聽說陸大人隕落了,今日見到陸大人,在下感覺陛下洪福齊天,輔佐陛下,可以逢凶化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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