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鉤，沈知意借著老者的火折子仔細翻看卷宗，突然按住其中一頁泛黃的地圖。
    老者渾濁的瞳孔倏地收縮。
    那是張用朱砂標記的漕運路線圖，七條紅線如毒蛇般匯聚於金陵碼頭。
    "五月初八..."
    沈知意指尖劃過褪色的墨跡。
    "他們要在中元節前將這批淬毒兵刃運往京城。"
    窗欞外忽然掠過飛鳥驚起的影子，老者枯瘦的手掌無聲按在他腕間。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吹滅燭火。
    破風聲驟起。
    三枚透骨釘穿透窗紙釘在木桌上，尾羽尚在顫動，屋外已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沈知意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光如水銀瀉地護住周身要害。
    老者將半卷密函塞入懷中，忽然揚袖甩出三枚青玉棋子，暗處立時傳來悶哼。
    "帶路的是驚鴻劍派叛徒。"
    老者背靠梁柱低聲提醒，話音未落，兩道黑影破門而入。
    當先之人劍招詭譎，竟是江湖失傳已久的"殘影十三式"，沈知意格擋時虎口發麻，忽覺劍鋒傳來異樣觸感。
    對方劍刃泛著幽藍，分明淬著劇毒。
    老者突然擲出腰間藥囊，褐色粉末在月光下炸開。
    刺客急退半步，沈知意抓住這瞬息之機，軟劍如靈蛇吐信直取咽喉。
    劍鋒距那人心口三寸時，窗外忽射入寒星點點，他不得不旋身避開，待要再追時，庭院裏隻剩幾灘暗紅血跡。
    "是嶺南唐門的暴雨梨花針。"
    老者拾起地上銀針，麵色愈發凝重。
    "血衣衛竟能驅使如此多江湖敗類。"
    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
    沈知意這才發現老者左肩有道細若發絲的傷口，傷口周圍皮肉已呈青紫。
    "您中毒了！"
    沈知意急忙扶住老者，卻被他枯枝般的手攥住衣袖："別碰...這是唐門七步絕...速去...城西三槐巷..."
    話音未落，老者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手中青玉棋子叮當墜地。
    沈知意背起老者奪門而出，夜色中的幽州城死寂如墳。
    他在屋脊間縱躍，忽見遠處城隍廟騰起狼煙。
    正是藥王穀緊急聯絡的暗號。
    正要轉向，懷中老者突然嘶聲道："莫中調虎離山...往西南..."
    話音漸弱，枯瘦的手指卻死死扣住他腕間穴位。
    三更梆子響時，沈知意踹開三槐巷盡頭的老宅木門。
    庭院裏枯井旁站著個蓑衣人，鬥笠壓得極低，手中竹竿挑起盞氣死風燈。
    見到老者傷勢，那人猛地掀開鬥笠，竟是曾在寒山寺掛單的遊方僧人覺慧！
    "施主且退三步。"
    覺慧撕開老者衣襟，露出心口處詭異的青色掌印。
    他從腰間皮囊取出銀針，針尾雕著細密梵文，手法快得隻見殘影。
    沈知意握劍的手微微顫抖——這分明是少林絕學"菩提渡厄針"，二十年前便隨渡厄禪師圓寂而失傳。
    老者吐出一口淤血，慘笑道："想不到...當年懸壺濟世的小沙彌..."
    覺慧收針合十："阿彌陀佛，藥王施主既知貧僧身份，便該明白血衣衛所求之物。"
    他轉向沈知意，目光如炬："玄明方丈圓寂前，可曾提及《青囊殘卷》？"
    沈知意心頭劇震。那夜大火中，師父確實將半卷焦黃書冊塞入他懷中，隻是後來...他猛然按住胸口暗袋。
    自藥王穀研製的九轉還魂丹始終帶著若有若無的淡弱香氣，此刻卻混入了一絲極淡的血腥味。
    沈知意的臉色微變，他知道，這《青囊殘卷》不僅關係到藥王穀的秘密，更可能隱藏著血衣衛覬覦的寶藏。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青囊殘卷》的確在我手中，但我不會交給血衣衛，也不會交給任何人。"
    覺慧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讚許，"施主有此決心，貧僧自當助你一臂之力。"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遞給沈知意，"這是少林秘製的解毒丹，或許能解藥王施主的毒。"
    沈知意接過玉瓶，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信任。
    他將解毒丹喂入老者口中，不久，老者的臉色漸漸恢複了一絲紅潤。
    "多謝大師。"
    沈知意拱手道，"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動？"
    覺慧沉吟片刻，"血衣衛的勢力龐大，我們不能硬拚。必須智取。"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意手中的《青囊殘卷》上，"這殘卷中，或許藏有克製血衣衛的關鍵。"
    沈知意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將是一場關乎生死的較量。
    他必須保護《青囊殘卷》，同時也要揭開血衣衛的陰謀。
    他們開始仔細研究《青囊殘卷》，希望能找到克製血衣衛的方法。
    殘卷中記載了許多失傳的醫術和毒術，但最關鍵的部分卻被撕去了。
    沈知意和覺慧對視一眼，他們都明白，必須找到缺失的部分，才能揭開《青囊殘卷》的秘密。
    "我們必須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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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意突然開口，"那裏是漕運的交匯點，也是血衣衛的下一個目標。"
    覺慧點了點頭，"金陵的確是個好地方，那裏藏龍臥虎，或許我們能找到線索。"
    他們決定立即動身前往金陵，尋找《青囊殘卷》的缺失部分，同時也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準備。
    沈知意背起老者，和覺慧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知道，這將是一場艱難的旅程，但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決心和勇氣。
    他們要讓那些血衣衛付出代價，也要讓天下人知道，正義永遠不會缺席。
    金陵碼頭的燈火在夜雨中暈成團團黃霧。
    沈知意裹緊蓑衣，望著漕船桅杆上懸掛的七盞血紅燈籠。
    正是卷宗記載的接貨暗號。
    "酉時三刻。"
    覺慧抹去臉上雨水，指向第三艘漕船甲板。
    幾個赤膊漢子正將蒙著油布的條狀貨物搬進底艙，為首者脖頸處隱約露出半截青蛇刺青。
    藥王突然按住沈知意肩膀："青蛇堂的人怎會與官府漕船混作一處？"
    老者雖服了解毒丹，聲音仍透著虛弱，"二十年前他們因劫掠皇綱被六扇門剿滅..."
    話音未落，江麵突然炸開數道水柱。
    八條黑影踏浪而來，手中分水刺在雨中泛著幽光。
    漕工們卻似早有準備，船舷暗格瞬間彈出數十張勁弩。
    "是龍王府的水鬼！"
    覺慧瞳孔驟縮。傳聞這群亡命徒能在水下閉氣半炷香，沒想到竟敢劫掠血衣衛的貨船。
    沈知意忽然按住腰間軟劍。
    在第四艘漕船的陰影裏，有個戴鬥笠的纖瘦身影正悄無聲息地貼著船板移動。
    那人雙足交替點水的身法，赫然是寒江獨釣閣的"淩波踏"。
    混亂中，鬥笠人已潛入底艙。片刻後艙內傳來金鐵相擊之聲，緊接著一道銀光破頂而出。
    沈知意看得真切，那人在月光下展露的半張臉，竟與藥王穀祠堂供奉的小師叔畫像有七分相似！
    "追！"藥王突然劇烈咳嗽，枯瘦手指幾乎掐進沈知意臂膀，"那招"回風拂柳"...定是當年墜崖的素影..."
    三人追至燕子磯時，江濤聲裏忽聞玉笛破空。
    沈知意本能地側身閃避，三枚透骨釘擦著耳際釘入身後古柳。
    暗器尾羽上係著的血蠶絲在雨中泛著妖異紅光。
    正是唐門獨有的"牽機引"。
    "小心蛛網陣！"
    覺慧袈裟鼓蕩，袖中銅錢激射而出。二十步外傳來瓦片碎裂聲，藏在屋簷下的唐門高手被迫現身。
    沈知意軟劍絞住血蠶絲的刹那，忽覺劍身傳來詭異震顫。
    對方竟借著蠶絲傳導內勁，陰寒真氣順著經脈直衝心脈。
    他急運藥王穀的"青木訣"，卻見那鬥笠人從蘆葦叢中閃出，劍尖輕挑便斷了三根血蠶絲。
    "漕幫的貨船裝著精鐵傀儡。"
    鬥笠下傳出清冷女聲，拋來的油布包裹滾出半截機關手臂，"關節處淬著苗疆蠱毒。"
    藥王顫抖著掰開傀儡手指，掌紋處烙印的飛魚紋章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這是錦衣衛暗樁的標記。
    江風突然送來焦糊味，眾人回頭望去，碼頭方向已燃起衝天大火。
    覺慧拾起仍在震動的血蠶絲，麵色凝重如鐵："蠶絲傳訊...他們在煉人丹！"
    城西鐵匠鋪的地窖裏，沈知意用銀針挑開傀儡胸腔。
    隨著藥粉灑落，藏在齒輪間的蠱蟲發出尖銳嘶鳴，頃刻化作黑水。
    "借屍還魂術。"
    藥王將蟲屍碾在指間。
    "把活人神智灌入機關傀儡，當年百草門便因此等邪術被武林除名。"
    鬥笠女子突然劍指覺慧咽喉："大師如何識得蠶絲傳訊之法？"她掀開鬥笠，露出眼角淡紅的淚痣。"
    唐門牽機引的破解之法，可是記載在《青囊殘卷》的毒蠱篇。"
    地窖油燈忽明忽暗，覺慧的歎息混著鐵鏽味："女施主既然認得渡厄針，可曾聽聞三十年前藥王穀那場"剖心案"？"
    沈知意手中銀針突然墜地。
    師父臨終前反複念叨的"剖心"二字，竟在此刻重現。
    他想起殘卷某頁被血漬浸染的筆記，似乎記載著某種換心續命之術...
    突然，頭頂傳來機械轉動聲。無數淬毒弩箭穿透地板，女子揮劍格擋時，袖中滑落的玉牌閃過"寒江"二字。
    沈知意終於確定，這正是失蹤二十年的寒江獨釣閣主慕素影。
    "閉氣！"藥王砸碎藥囊，褐色煙霧中，眾人撞破後牆遁入暗河。
    冰冷的河水讓沈知意想起師父墜入寒潭那夜，懷中《青囊殘卷》似乎隔著油紙發燙。
    慕素影突然拽著他潛入更深處的暗流。借著夜明珠微光，沈知意看見河床石壁上刻著藥王穀的九轉蓮紋。
    當他按圖示轉動凸起石塊時，整條暗河突然開始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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