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襯衣姑娘手指絞著的確良衣角，幫腔：“對對！我們一路走來，都沒遇到人！”
    “噗嗤！”夏書檸笑出聲，她用樹枝，戳了戳對方發顫的肩膀，點頭說：“學到了！”
    “學......你學到什麽了？”紅襯衣姑娘有點結巴，後頸發涼。
    夏書檸拋給向柏一個紅蘋果：“向柏，你從外麵關上門！”
    向柏嗖一下躥了出去，關上掉漆的大門，靠在門框啃蘋果，眼睛盯著路口。
    藍襯衣婦女啐出口黃痰："小娼婦就會使喚男人！"
    她幹瘦的手緊緊捂著印著“獎”字的綠挎包。
    紅襯衣姑娘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貼著院牆，悄無聲息往院門口挪。
    她剛摸上老式門栓，“啊！”一股大力從後腦勺傳來，她被扯得仰起下巴。
    夏書檸拽緊紅襯衣姑娘的辮梢，笑眯眯地問：“跑什麽呀？”
    “疼......疼疼！”紅襯衣姑娘踮著腳尖往後仰，頭皮繃得發白，“真不關我事！你放了我......”
    夏書檸拽著她的辮子往老槐樹走，姑娘的塑料涼鞋在"農業學大寨"的標語上直打滑，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山下大喇叭報時的鍾聲，驚飛簷角“咕咕”叫的灰鴿子。
    藍襯衣婦女忽然掄起鋁水壺，朝夏書檸的後腦勺砸來：“遭瘟的破鞋！”
    夏書檸頭都沒回，反手掐住她的脖子，輕鬆舉了起來。
    藍襯衣婦女雙腳離地亂蹬，塑料涼鞋甩飛一隻，露出破洞的尼龍襪。
    夏書檸先把她們兩個人的辮子，用粗皮筋緊緊拴在一起，接著又選了一個粗壯的樹杈。
    然後她掄圓了胳膊一甩，兩個人穩穩地掛在了老槐樹上。
    “吱呀”一聲，老槐樹的枝幹發出輕微的晃動，驚飛了一樹的烏鴉。
    夏書檸用搪瓷缸從井裏舀水洗手，她正拿出手絹擦手時。
    藍襯衣婦女突然梗著脖子喊：“我告訴你......我當家的可不是一般人......”
    “大伯娘別晃了！我辮子要斷了！”紅襯衣姑娘忽然哭嚎起來。
    夏書檸好奇地問：“你當家的是誰？”
    藍襯衣婦女剛才敢欺負夏書檸，就是篤定她絕不是京圈大小姐，她賭對方不知道老宋被抓了。
    她虛張聲勢道：“我當家的是京市文物局的主任宋懷民，他跟京市革委會的負責人豐修明可是拜把兄弟。”
    夏書檸一聽忍不住笑了，感歎：“這世界真小！”
    宋懷民應該就是向柏提供證據，舉報的文物局的宋主任。
    看來，京市公安局動作夠快的，這都已經抓捕歸案了。
    “你怕了吧.....”藍襯衣婦女覺得頭蓋骨都快掉了，“怕就快放了我......不然我當家的......”
    夏書檸慢悠悠開口：“你們兩個可以商量一下，誰在上麵曬太陽，誰在下麵烤火？”
    “烤火？哪來的火？”紅襯衣姑娘滿臉疑惑。
    夏書檸把枯葉掃到她們腳下，又扒掉她倆的上衣，扔在枯葉上。
    接著從背包裏摸出一盒泊頭火柴捏在手裏。
    “第一個問題？”夏書檸“嚓”地劃亮火柴，火苗映得她眼瞳發金，“你們來這幹啥？”
    “來......來求姻緣。”藍襯衣婦女喉嚨發緊，眼看著火星子離自己不到三尺，“道觀後頭有棵百年合歡......”
    “合歡樹早砍了煉鋼了。”夏書檸把火柴梗往下一扔，紅襯衣姑娘的尖叫卡在嗓子裏。
    火苗卻在離枯葉堆半寸時熄滅。
    牆外遠遠傳來鐵皮喇叭聲："社員同誌們注意，馬上到曬穀場學習最高指示......"
    藍襯衣婦女趁機扭動：“聽見沒！耽誤學習要挨批......”
    話音未落，夏書檸突然用腳尖勾起綠挎包，包裏除了錢票和一些雜物，還有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小盒子。
    夏書檸舉著盒子，問藍襯衣婦女：“求姻緣帶毒藥？要毒死月老，把她嫁給閻王？”
    接著她冷笑一聲，“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夏書檸又劃亮第二根火柴，直接扔向地上的枯葉堆，火苗騰地竄起，不知燎著了啥。
    焦糊味混著蟬鳴炸開時，紅襯衣姑娘突然哭喊："大伯娘，你就說實話吧，大伯不會怪你的。"
    藍襯衣婦女終於扛不住了，哭喊著說：“是我家老宋......都是為了救我家老宋......”
    “老宋被抓後，有人給我扔紙條，說隻要把盒子裏的東西扔到井裏，老宋就會被放回來。”
    藍襯衣婦女求饒道：“我真的隻是想救我家老宋......”
    紅襯衣姑娘哭著說：“不關我的事！我隻是陪著大伯娘來這，我什麽都不知道......”
    夏書檸冷哼一聲：“那你包裏裝著配種藥做啥？？”
    紅襯衣姑娘嚇得直哆嗦，連忙搖頭：“不關我的事！是大伯娘給的，說......說讓放到煥煥姐的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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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書檸追問：“煥煥？”
    紅襯衣姑娘結結巴巴：“我堂姐，長得像......像前頭那個大伯娘......”
    夏書檸頓時全明白了，她又從藍襯衣婦女的綠挎包裏翻出紙條：“扔玉清觀井裏，三日後放人。”
    她盯著紙條：這字跡怎麽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就先將紙條收進空間。
    夏書檸抬腳用軍靴碾碎火星，井水潑上去滋起白煙。
    她倒無所謂會不會燒死這倆極品，但會擔心燒掉玉清觀。
    夏書檸出門時，和木雕鳳凰對視一眼，轉身時背包掃過磚牆，蹭掉半塊“鬥私批修”的牆皮。
    “走！”她扯著向柏的領子往山下走，“先去吃麻辣牛肉麵，再去公安局。”
    紅襯衣姑娘突然扒著樹皮喊：“等等！煥煥姐的玉墜......”
    話音未落，就被藍襯衣婦女踹中腰眼。
    夏書檸反手拋出的山楂核，直擊藍襯衣婦女的膝窩，慘叫聲被甩在身後。
    剛站到褪色的“為人民服務”的站牌下，6路公交車就噴著黑煙進站了。
    戴著紅袖章的女售票員上下打量著她倆鼓鼓的背包，狐疑地問：“同誌，你們這是......”
    “買兩張票！”夏書檸毫不客氣地遞過去一毛錢。
    女售票員看她理直氣壯的態度，嘴巴動了動，最終啥也沒說，扯了兩張車票遞給她。
    夏書檸和向柏還是坐在最後一排。
    國營飯店的玻璃櫃台上擺著“嚴禁毆打顧客”的警示牌。
    夏書檸屈指敲敲鋁飯盒："兩碗麻辣牛肉麵，多加兩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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