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團一愣，他還沒意識到夏書檸已經一下子看出問題的關鍵。
    他還是拿出安撫其他人的口吻，保證道：
    “不服管你就揍！你是教官，大家都得聽你的！”
    樓團遞過去一份名單，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討好：“夏同誌，你看，這就是我們現有的女特戰隊員，底子都不錯……”
    夏書檸沒接名單，隻掃了一眼。
    她的眼神像戈壁夜風，又冷又利。
    她指尖虛點了點那份名單，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晚吃啥：“這些人，都不行。”
    樓團一愣：“呃……夏同誌的意思是？”
    夏書檸抬眼，目光直刺過來，那股子無形的壓力讓樓團下意識挺直了腰板。
    她聲音不高，字字清晰，“我是說，名單上這些，全部滾蛋。”
    樓團長懷疑自己耳朵被風沙堵了，聲音猛地拔高，重複問了一句：“全部滾蛋？”
    他完全沒想過要把整個特戰隊解散！
    那裏麵有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湊起來的好苗子！
    夏書檸點點頭，嘴角甚至扯出一點弧度，那笑裏明晃晃的嘲諷，一點沒藏著掖著。
    她周身那股子氣勢，硬是壓得樓團這個團長心頭一緊，莫名生出一種：自己剛遞了份狗屁不通的報告，正被大首長當眾訓斥的錯覺。
    樓團心裏直犯嘀咕，這感覺太邪門了！
    他上次在京市邀請過夏書檸之後，明明查過，她入伍前就是個普通知青，在京市時，她還沒有入伍。
    夏書檸單兵能力再強，肯定沒有帶兵經驗。
    他目光再次掃過夏書檸的肩章，千真萬確，就是個普通士兵。
    可這氣場……為啥那麽像軍區大首長？
    他壓下心頭的怪異感，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更親和，甚至帶了點苦口婆心：“夏同誌啊，你可能不清楚，女特戰隊員有多難招！身體素質、心理素質、文化水平……”
    “哪一條卡下來都剩不了幾個！我拉這支隊伍，頭發都愁白了好幾根！”
    夏書檸唇角那點笑意更深了些，帶著點玩味：“哦？那挺好。”
    她下巴朝那份名單揚了揚，“既然是你千辛萬苦招來的，是你的人，你的兵，那你自己好好帶唄！”
    一聽這話頭是要撂挑子，樓團急了，也顧不上那點微妙的壓迫感了：“別別別！夏同誌，隻要你肯接手，我保證！給你最大的自主權！”
    “練兵怎麽練，你說了算！我絕不指手畫腳！人不夠，我想辦法再給你招！”
    夏書檸看著他急切的樣子，眼神平靜無波，隻淡淡反問了一句：“樓團長，你聽過兵法上那句話嗎？”
    “哪句？”樓團下意識追問，心裏七上八下。
    夏書檸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沙地上，字字清晰：
    “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臨時機庫。
    夏書檸的眼神變得銳利如鷹，“這話是說給主將聽的。但帶兵，一個道理。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反過來，將要是孬種，兵再強也得被帶溝裏去！”
    樓團聽得心頭一震，這道理他懂，可……
    夏書檸輕笑一聲，帶著點冷意，“你給我自主權？嗬！不夠。我要的是絕對的篩選權！”
    她毫不客氣地指向名單，“你敢拍著胸脯保證，這裏麵沒一個關係戶塞進來鍍金的？”
    “她們體能測試，個個都實打實過關？每個人都真心實意想走特戰這條道？這可是要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玩命！”
    樓團感覺後背心瞬間濕透，冷汗直冒。
    他娘的！這夏書檸是開了天眼嗎？
    她明明從沒踏足過西南軍區他的地盤！這些事兒……她怎麽像是門兒清？
    在華國，搞改革，做第一個吃螃蟹的，哪能沒點妥協？
    年輕人像夏書檸這麽大，大多滿腔熱血，理想主義。他當年也一樣。
    可現實……現實就是得捏著鼻子，講究妥協藝術。
    樓團臉上火辣辣的，聲音都矮了幾分，帶著尷尬：“夏同誌……好苗子還是有的……部分人……也不是不能淘汰，就是……得找個合適的時機，用個……恰當的理由……”
    夏書檸根本懶得聽他那套官腔。
    她手臂一抬，筆直地指向旁邊黑黢黢的臨時機庫，聲音冷得像冰刀：
    “那個小陳！他真是自己考上華大的？靠的誰的關係？頂了誰的名額？！”
    她目光一轉，刀子似的剮在樓團臉上，
    “還有那個周工！他是真有科研的能耐和心氣兒？還是靠著點特殊的運氣，混夠了年頭，占著茅坑不拉屎？！”
    樓團被她連珠炮似的質問和那股子上位者的氣場逼得連連後退，腳下沙子被踩得“沙沙”作響。
    他腦子裏嗡嗡的，原以為夏書檸暴揍小陳是年輕氣盛，一時衝動。
    現在看來，她出手那會兒，就已經一眼看透了小陳根本就沒有真才實學！
    她揍他，不是因為衝動，而是知道他根本沒臉待在這兒！
    拆解敵國最新款戰機是多好的履曆，小陳能站在這裏，就說明有比他更有真才實學的人被擠壓掉機會。
    夏書檸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勁和絕對的自信，像戈壁的狂風撲麵而來，壓得樓團幾乎喘不上氣：
    “我夏書檸，肯定會有自己的隊伍！”
    她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我的隊伍，必須是我親手挑的苗子！”
    “我要的，是能跟我一起在沙暴裏打滾，在槍林彈雨裏爬出來的狼崽子！不是圈裏等著喂食的羊！”
    夕陽下，她的身影在戈壁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挺拔、鋒利，像一把出鞘的軍刀，寒氣逼人。
    樓團隻覺得肩膀一沉，背脊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聲音裏帶著點懇求，也帶著點無力：
    “夏同誌……我……我隻是個團長……”
    有些現實，他真的扛不動，也改變不了太多。
    夏書檸沒再看他，直接衝他擺擺手，動作幹脆利落，意思再明白不過：不用說了。
    她轉身就走，步子不大，卻異常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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