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已經接近四點，要想今天之內能把錢取出來，那就必須抓緊點時間。
    於是王小華從合作社出來之後，就一路狂奔往醫院。
    在醫院裏找到他母親李秀蘭，和李秀蘭說明情況，將存折和戶口本給李秀蘭，讓李秀蘭去取錢，換他在手術室門口守著。
    王長根的手術，已經做了三個多小時了，至今還沒做完。
    李秀蘭拿著存折，匆忙去往醫院附近的農村信用社。
    王小華一人坐在手術室門口。
    心情沉重如同被巨石壓著。
    約莫五點左右。
    手術室大門打開了。
    主刀醫生走了出來。
    “王長根家屬過來一下！”
    “醫生，我爸怎樣了！”王小華連忙起身走過去詢問。
    “情況不太樂觀，縣城的醫院醫療條件有限，建議盡快轉到三甲醫院裏麵去救治。”
    王小華聞言，腦袋嗡的一下，意識都變得有些飄忽。
    後麵醫生還說了很多話。
    諸如王長根的具體病情，轉院治療的建議，以及大概的花費等等。
    但是王小華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他的腦海一片混沌。
    “你要盡快做決定，現在立馬轉去廣州的大醫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遲了的話，那就難說了。”
    “好好，那立馬轉院。”
    王小華回過神來，連忙點頭答應。
    “那你來簽個轉院同意書。”
    就在這時候，李秀蘭從外麵回來了。
    她得知情況，也同意轉院治療。
    簽了轉院同意書，她就先跟著救護車下廣州去了。
    王小華沒有跟著一起去。
    因為李秀蘭要他今晚就把那三萬塊錢還回給牛春生。
    等他把錢還了，明早再去廣州就好。
    李秀蘭還說，她到了廣州那邊，會立馬聯係大山和二海，讓王小華不用那麽擔心。
    王小華知道母親很要強，他自己已不再像從前那樣以自我為中心，也就同意了她提出的條件。
    這天晚上，王小華獨自一人，帶著三萬塊錢，去牛春生家裏拜訪。
    他沒有手機，就沒提前打電話給牛春生說一聲。
    因為上次來過這裏，他跟著別人進入小區大門之後，就輕車熟路坐電梯來到了牛春生家的門口。
    摁了摁門鈴。
    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來開門的，赫然是牛春生的老婆，林小芳。
    “小華，你怎麽來了？”
    林小芳見到王小華，眼神裏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警惕和排斥。
    很明顯，林小芳這是怕王小華又來借錢。
    王小華原本就很敏感。
    所以他一下子就從林小芳的反應中捕捉到一絲信息。
    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他母親堅持要他今晚就來把錢還上。
    這三萬塊錢，或許對牛春生而言，真的就是舉手之勞。
    但是林小芳很明顯不那麽認為。
    她應該是不太樂意將錢借出去的。
    “小芳阿姨晚上好，我媽讓我來還那三萬塊錢。”
    王小華禮貌打招呼，直接說明來這的目的。
    因為他知道，他要是不盡早說明目的，林小芳眼神裏的厭惡和排斥，可能就要忍不住浮出表麵來了。
    “哦，還錢啊，不急著還，你們要用錢，先留著就好！”林小芳臉色瞬間就變了個樣，變得熱情起來，還招呼道：
    “快進來坐，我們正在吃晚飯，你吃過沒有，要不一起吃吧。”
    王小華客氣婉拒：
    “謝謝小芳阿姨，不用了，我剛吃過了，吃不下了。”
    其實他今天一整天到現在，都還沒吃過一粒米飯。
    林小芳領著王小華進入客廳，牛春生迎上來：
    “小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坐下，一起吃飯！你小芳阿姨做了紅燒魚，那味道一絕！”
    王小華往餐桌上掃了一眼，除了有一條紅燒桂魚之外，還有燒鵝，牛肉等等。
    就連小炒青菜，也是精心擺盤的。
    王小華看著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嘴裏不由泛起鮮口水，說實話，他長這麽大都還沒吃過這麽好的菜，不想吃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還是克製住了心裏的欲望，因為他知道，這裏的一切，都不屬於他。
    人家隻是和他客氣一下，他要真是坐下來吃了，那就冒昧了。
    “春生叔，飯我就不吃了，我吃過了，我媽讓我來將那三萬塊錢還回給您，我媽還說，感謝您對我們家的幫助，我還得趕時間去廣州，錢放這裏，我得走了。”
    王小華客氣地將三萬塊錢放桌麵上。
    “你去廣州幹嘛？不是說好了留下來給林馨做家教嗎？”
    牛春生詢問道。
    他還以為王小華要去廣州打暑假工。
    “我爸要轉到廣州大醫院去治療，我下去照顧他，後麵等我爸好了，我再回來給您女兒做家教，可以嗎？如果實在不行，那您就隻能另請高明了。”
    牛春生聞言，唏噓歎氣一聲：
    “要轉去廣州大醫院治療啊，那豈不是要花更多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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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大哥二哥在廣州開公司，他們會給錢過來，就不勞春生叔您操心了。”王小華輕描淡寫說道。
    可實際上，大哥二哥那邊能給多少錢過來，他也不確定。
    “小華，這三萬塊你拿著，先不用還，後麵還需要錢的話，打電話給我就好！”
    牛春生將那三萬塊錢歸還到王小華手裏。
    一旁的牛林馨附和道：
    “小華哥，你拿著吧，你們家現在正需要用錢的時候，這錢不用那麽急著還我們，我們不缺這點錢。”
    王小華心裏感慨，是啊，他們家確實不缺這點錢，這對他們家而言，就是九牛一毛，而對王小華家，三萬塊就是很費力才能賺到的一筆錢。
    就比如吧，這一桌子的美味，王小華一輩子都還沒吃過，而對牛家人而言，隻不過是日常普通的一餐而已。
    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更不能吃他們的。
    這錢，也是如此，不能欠他們的。
    特別是看到，一旁麵無表情的林小芳的時候。
    他就越發覺得，把這三萬塊還上，就得趕緊離開。
    人情債，最難還。
    以前王小華不懂。
    甚至對父母死要麵子也不欠別人人情債的行為嗤之以鼻。
    但是現在開始漸漸懂了。
    “春生叔，給林馨妹妹做家教的事情，您放心好了，如果以後我有空，一定會來做的。不過這錢，今天是一定要還您的，這是我媽吩咐的，就先這樣吧，我還得趕車呢，再見！”
    王小華隨便找了個借口，將錢放下，就匆匆離開了。
    “要不要讓林馨去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們繼續吃飯吧，我自己下去就好！”
    王小華剛出門，就聽到屋裏隱隱約約傳來牛春生和林小芳的對話聲：
    “你給人家孩子臉色做什麽？還得指望人家來給林馨做家教呢！”
    “家教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能做，他不做我們可以請別人做，一萬塊錢一個多月時間，這價格夠可以了，還怕請不到好的家教嗎？”
    “有你這樣算賬的嗎？人情世故這賬，你懂啥？”
    “我咋不懂了？他家裏原本就窮，他爸現在這樣，醫療費可能就是個無底洞，要是他和他媽繼續來向你借錢，難不成你還要繼續借給他們？”
    “能幫自然會幫一下。”
    “那如果他們要一百萬醫藥費呢？你幫不幫？”
    “我……我懶得和你說……怎麽可能要一百萬那麽多……”
    王小華隻是在門口停駐了幾秒鍾時間而已，就聽到了這麽多對話。
    他心情複雜地走到電梯口，坐電梯下樓去。
    他不怪牛春生，也不怪林小芳，人家隻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考慮問題而已，能有什麽錯？
    要怪隻能怪自己，太過意氣用事，太過自以為是，太過愚蠢，說話不過腦子，做事任性沒想過後果，這才導致現在的局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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