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京都
    今天春闈放榜！
    清晨，霧氣彌漫，寒風如猛獸般咆哮著，緊緊地裹住青石板，仿佛要將其壓碎。皂隸們手持銅戟，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朱漆大門前。隨著他們用力一挑，大門緩緩開啟，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是沉睡的巨獸被驚醒。
    人群原本如被驚擾的蟻群般躁動不安，此刻更是像被炸開了鍋一般，瘋狂地湧動起來。之前的落第者緊緊地攥著考籃的邊緣，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考籃中的《策論集注》的封皮已經被磨損得露出了毛邊，昨夜浸透的墨跡在衣襟上洇出了一道道鬼畫符般的暗痕。
    有的人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咽下一口唾沫，那感覺就像是有無數細沙在喉嚨裏摩擦。而這口唾沫中，還夾雜著三更天喝下的那杯已經涼透的茶渣。
    \"放榜——\"
    突然，一聲尖利的銅鑼聲劃破了濃霧，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黑暗。這聲音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聲怒吼，讓所有人的心髒都猛地一縮。
    緊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原來，高中者李秀才如同一隻敏捷的猴子，突然躍上了門前的石獅。他的麻布長衫在晨風中獵獵作響，鼓起的衣角如同殘破的帆布。
    李秀才興奮地撕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赤裸的胸膛。在他的胸膛上，用炭筆描摹的\"及第\"二字在晨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在跳動。他的額頭上掛滿了汗珠，順著肋骨滾落，滴落在凍土上，砸出了一個個細小的血坑。
    就在這時，幾個潑皮哄笑著將酒壇像炮彈一樣擲向人群。酒壇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猛地砸在地上，濺起的酒液如雨點般灑落在周圍人的身上。酒液濺到了一些人開裂的唇角，那股鹹澀的味道中，還混合著鐵鏽般的血腥氣。
    原本秩序井然的場麵突然變得混亂不堪，人們像被驚擾的蜂群一樣躁動起來。有人瘋狂地大笑，有人則像發了瘋似的癲狂，更有甚者，竟然嘔吐出血來。
    王康和李紹林緊緊地護著張誌遠，艱難地在擁擠的人群中向前挪動，想要靠近榜單。經過一番努力，他們終於為張誌遠擠出了一條狹窄的通道。然而，就在即將到達榜單前的時候，張誌遠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表現出明顯的退縮之意。
    “王康啊，要不你去看吧。我，我，我就不看了。”張誌遠的聲音有些顫抖，結結巴巴地說道。
    王康聽到這句話，不禁一愣，他很快就明白了張誌遠的心思。他點點頭，安慰道：“紹林兄，那就辛苦你繼續護著張老爺了，我去看看榜單。”
    李紹林爽快地應道：“好嘞，你放心去吧，這邊有我呢。”
    王康深吸一口氣，然後毅然決然地一頭紮進了人潮之中。瞬間，他就被洶湧的人群淹沒，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裏。
    王康在人群中艱難地穿行，耳邊不時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音。他的目光在榜單上快速掃視，從最下麵的名字開始，一個一個地往上看。
    “王瑞，孫奎，乖乖，好命數啊，雖然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但也算是金榜題名了。”王康心裏暗自想著。
    接著，他繼續往上看，念出一個個名字：“吳天旺？李佳鑫？徐田樂？”
    然而，隨著他不斷地念出名字，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因為他始終沒有看到張誌遠的名字。
    “乖乖，這都沒看到張老爺的名字？”王康的心跳開始加速，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李子奇，韓鬆，張誌遠，李恒建……等等？！”王康突然像被雷劈中一樣，身體猛地一顫，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名字，“張誌遠？！”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回過神來，目光在榜單中急速搜索。終於，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張誌遠！
    王康的心跳瞬間加速，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把那張榜單看穿。沒錯，就是張誌遠，二百四十六名！
    “老爺，老爺！中了，中了！”王康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他一邊大聲呼喊著，一邊急匆匆地轉身，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張誌遠。
    然而，現場的人實在太多了，人們的歡呼聲、叫嚷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鍋煮沸的粥。王康的聲音在這片喧囂中顯得如此微弱，就像一滴水掉進了大海裏，瞬間被淹沒。
    王康心急如焚，他拚命地擠過人群，想要盡快找到張誌遠。好不容易，他終於從人堆裏擠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張誌遠。
    “老爺，老爺，中了，中了！”王康滿臉喜色，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張誌遠麵前，激動地說道。
    張誌遠聽到王康的呼喊，身體猛地一抖，他轉過頭來，看著王康，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果真？！”張誌遠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王康，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老爺，這潑天大的事，我怎敢開玩笑？！”王康連忙解釋道，“您看，這榜單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呢，二百四十六名，清源縣，張誌遠！”
    張誌遠心急如焚，他完全顧不上周圍的情況，一心隻想往前擠。然而，就在他即將衝破人群時，卻被王康死死地攔住了。
    “老爺，您先別急啊！”王康趕忙勸道，“咱們現在可是中舉了，高中了啊！您現在可是舉人老爺了，身份不同以往，何必如此匆忙呢？”
    張誌遠根本聽不進去，他瞪大了眼睛，滿臉漲得通紅，吼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幾年了，好不容易盼到今天，誰也別想攔住我！”
    王康和李紹林對視一眼，都露出無奈的表情。他們知道張誌遠此刻的心情，但這樣衝動地往前擠，實在不是一個舉人老爺該有的行為。
    “老爺，您別衝動啊！”王康繼續勸道，“您看這人群這麽擁擠，萬一您受傷了怎麽辦？咱們還是先去邊上等一等吧，等這半個時辰過去，人稍微散去一些，咱們再去看也不遲啊。”
    然而，張誌遠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用力推開王康，大喊道：“我等不了！今天誰要是敢攔我，我就跟他翻臉！”
    說完，張誌遠便像一頭蠻牛一樣，硬生生地擠開人群，朝前方衝去。王康和李紹林見狀，也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緊跟著張誌遠一同擠進了人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