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天真無邪卻又不懂掩飾的小孩子們，可絲毫沒有大人們的那些顧慮。
    他們就像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對世間的複雜毫無察覺，隻憑著最單純的本能行事。
    其中一個個頭稍大一點的男孩子，像是得到了某種神秘指令一般，原本還在嬉笑玩鬧的他，突然扯著稚嫩的嗓子喊了起來，那聲音清脆且尖銳，在村子的上空格外突兀：
    “勞改犯回來嘍，勞改犯回來嘍！”
    這一嗓子，恰似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刹那間激起了千層浪。
    其他孩子們本就玩心重，又愛跟風，聽到這呼喊，也跟著起哄。
    一時間，稚嫩的叫嚷聲此起彼伏，在村子上空肆意回蕩，久久不散。
    劉成義與王近蘭走在這喧鬧聲中，隻感覺就像自己一絲不掛被人撞見一樣，老臉通紅，羞得無地自容。
    每一聲“勞改犯”的喊叫，都像一把尖銳的刀，割在他們的心上，仿佛犯罪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兒和女婿，而是他們老兩口。
    眾人投來的目光，猶如熊熊烈火，灼燒著他們的皮膚，讓他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想到自家女兒和女婿做出的那些混賬事，他們更是氣得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滿心的憤怒與羞愧交織在一起。
    劉玉娥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一路上強忍著。
    此刻，看到周圍那些起哄的孩子們，一張張臉上滿是嘲諷的神情，她終於忍不住想要發作。
    她剛張開嘴，大聲道：
    “你們給我……”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王近蘭嚴厲的喝斥聲硬生生打斷：
    “住口！你個現世包！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趕緊走，去給你婆婆賠禮道歉！”
    王近蘭滿臉怒容，眼睛瞪得滾圓，額頭上的青筋因為憤怒都暴了起來，那眼神仿佛能將人一口吞掉。
    劉玉娥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訓斥嚇了一跳，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辯解幾句，諸如自己也有委屈，那些孩子太過分之類的話，但最終還是無奈地低下了頭。
    她就像個犯錯的孩子，滿心不甘卻又不敢違抗，隻能悻悻地朝著王奶奶家走去。
    吳浩傳在一旁，什麽話也沒有說。他默默地跟在劉玉娥身後，眼神裏有些複雜，有對自己衝動行為的後悔，有麵對如今局麵的懊惱，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窘迫。
    他心裏五味雜陳，不斷反思著事情怎麽就發展到了如今這步田地。
    村民們見狀，頓時來了興致。
    平日裏村子裏平靜如水，難得有這樣的熱鬧事兒。
    大家紛紛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兒，鋤頭、鐮刀隨意一放，碗筷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匆忙起身，像潮水一般跟了上來。
    他們一邊走，一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人小聲猜測劉玉娥他們去王奶奶家裏，是真的要給張鳳珍道歉，還是要繼續鬧事；有人則添油加醋地講述著之前兩家的矛盾，仿佛自己是最了解內情的人。
    大家都滿心好奇，都想看看劉玉娥他們究竟要去王奶奶家幹什麽。
    此時，王奶奶家裏卻一片歡聲笑語，與外麵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武勁榮正興高采烈地和王奶奶與張鳳珍分享著心中的喜悅，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驅散世間所有的陰霾。
    就在剛剛，小虎打來了電話，告訴她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轉業的事情獲得了批準，十月份就可以回來了！
    不僅如此，大概率還會被安排到村裏擔任營長職務∶
    “這下可好了，以後我們夫妻終於不用兩地分居了。”
    武勁榮難掩激動之情，聲音都因為興奮而有些顫抖∶
    “結婚這麽久以來，一直沒懷上孩子，可把我愁死了，本來以為我和小虎身體上有什麽問題，結果一檢查啥問題也沒有。
    醫生說我們是聚少離多造成的，錯開了排卵期，懷孕的幾率比較小，所以才會一時懷不上孕！”
    王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的皺紋都透著歡喜，每一道紋路裏都藏著對未來的期待：
    “哎呀，沒關係啦，隻要身體沒問題，懷孕那是遲早的事，等小虎轉業回來了，相信我很快就能抱上重孫子嘍！”
    張鳳珍也在一旁笑著附和：
    “是啊，等你有了孩子，我也能幫著照應照應，家裏也能熱鬧些。
    以後孩子哭哭鬧鬧的，那才是過日子的煙火氣呢。”
    幾人正沉浸在這喜悅之中，突然，院子裏的小黑“汪汪汪”地狂吠起來，叫聲急促又響亮。
    武勁榮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八成是劉玉娥她們又回來啦！”
    說起這小黑，也真是奇怪，平日裏溫順得很，對旁人都十分友善，見人就搖尾巴，乖巧得很。
    可唯獨對劉玉娥他們一家充滿敵意，隻要他們一回來，小黑就像變了個模樣，毛發豎起，衝著他們狂咬不止。
    所以一聽到小黑這般叫聲，武勁榮立馬就猜到可能是劉玉娥他們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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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齊齊看向門口，隻見吳浩傳與劉玉娥已經雙雙跪在了門樓口。
    小黑被這兩人的突然造訪氣到，脖頸上的毛都豎了起來，衝著他們齜牙咧嘴，發出一連串狂躁的吠聲，以示警告。
    那尖銳的叫聲劃破空氣 ，可是吳浩傳和劉玉娥仿佛失了聽覺，對眼前充滿攻擊性的小黑全然不顧。
    吳浩傳的嘴唇微微顫抖，嘴巴蠕動了好半天，像是有什麽東西哽在喉嚨，艱難地克服著某種無形的障礙，終於從幹澀的嗓子裏擠出一句話：
    “娘！對不起！我們以前不該那麽對你和浩宇，求你原諒我們！”
    這一聲“娘”，對吳浩傳來說，仿佛是穿越了漫長的歲月隧道，他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未曾這般稱呼自己的母親，以至於喊出口時，聲音都帶著明顯的生疏與拗口。
    劉玉娥跪在一旁，臉色漲得通紅，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她幾次張嘴，卻始終無法順利喊出那聲“娘”。
    憋了許久，急得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最後隻能比照著自己的兒子，帶著幾分尷尬與局促說道：
    “他老奶！對不起！以前都是我們不懂事！有冒犯的地方，還請你原諒！”
    看到這一幕的王奶奶，臉上滿是詫異之色，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微微張開，喃喃自語道：
    “他們這是唱的哪一出啊？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們居然主動上門給鳳珍道歉！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那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什麽天方夜譚般的奇景。
    武勁榮站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臉上寫滿了懷疑與不屑，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我看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指不定憋著什麽壞呢！一副虛情假意的樣子！”
    武勁榮邊說邊輕輕搖了搖頭，對吳浩傳夫妻倆的行為充滿了戒備。
    張鳳珍的臉上則是一臉冷漠，眼神中沒有絲毫動容，仿佛眼前跪地道歉的兩人與她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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