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語麵上掠過一絲不著痕跡的尷尬，很快收起情緒。
    “媽，你這幾天想吃什麽告訴張姨，張姨什麽都會做，不要怕麻煩，手術前一天應該是要空腹的。”
    陶玉蓮攏了攏頭發靠起來一點，
    “我胃口還行，小張手藝很不錯，她做的菜很合我的口胃。”
    陶玉蓮看看宋遠，再看看顧時語，臉上漾著笑容，
    “媽看見你們倆個高興，胃口也能變好。本來以為這副身子骨活不了幾天了，哪能想到還有等到腎源的福氣，主任說我是近半年來第一個等到腎源的患者，有很多透析了一年多的病友目前還沒有著落呢。
    你們說我運氣自私會這樣好，如果不是咱們跟醫院沒什麽關係，我都懷疑他們特殊關照了我！”
    宋遠其實一直都有這種感覺，自打親媽住到醫院來，一切都便利妥當，沒有遇到一點難處，主任，院長親自過來問候，甚至還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等到了腎源。
    他簡單不敢想，但自己根本不認識院長，也沒有什麽厲害親戚，宋遠沒往深處想。
    “媽，我爸不是說今天過來嗎，他人呢？”
    陶玉蓮這才想起出門良久的老頭子，
    “你爸說出去買牙膏，走了好半天，他有高血壓，不會出什麽事吧？”
    宋遠從椅子裏站起來，
    “我出去看看。”
    顧時語也跟著他一起，兩人出了病房往電梯的方向走，路過飲水間，裏麵一男一女的談話聲傳了來，宋遠頓了腳步。
    男聲是宋恒，女的是宋遠小姑宋青青。
    宋青青，“哥，你聽我的，不能讓他回去找親生母親，宋遠雖是我花八千塊買來的，但我們全家都把他當親生的疼，從小沒讓他受過半點委屈，現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轉身就要尋親媽去，那我們老宋家這麽多年白給別人養孩子？”
    宋恒足足愣了幾秒，
    “你說什麽？宋遠是你買來的？你當時不是這麽說的，你說這孩子生下來沒有媽，姥姥年邁身體有殘疾沒能力撫養才送養的，你騙了我們？”
    “哥，現在說這些有用嗎？我當時若是跟你說明白了孩子是買來的，你能同意養，鐵定讓我送回去。我是心疼你和嫂子生不出孩子，我們老宋家必須得有後！”
    “宋青青，你，你真糊塗！你買孩子是犯法的知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你從哪抱回來的，是從人犯子手裏嗎？”
    “你別管！”
    ……
    一牆之隔，宋遠站在走廊腳底好似生了根，紮在原地動不了。
    他以為如宋恒所說，是被親姥姥不得已送養的，原來背後還有真相，那真相令他顫抖。
    他竟真的曾被當做一隻小動物一樣，論價格買賣，豪門尊嚴。
    唯一慶幸的是，他不是被父母買來的，如果是父母從人販子手裏買了他，他不知道要怎麽來麵對這份養育之情了。
    宋遠的拳頭握緊，手臂的青筋繃起，整個人直愣愣地站在那裏。
    顧時語也聽到了裏麵的那一番話，被驚得不敢出聲。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裏最在意什麽。
    裏麵的談話聲還在繼續，宋青青咬死不說宋遠的來曆。
    宋遠一步一步挪過去，覺察到宋遠的闖入，裏麵談話的兄妹倆都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看著門口。
    宋遠喉嚨艱難地滾了下，一字一句地問宋青青，
    “把那個人犯子相關信息說出來！”
    宋遠小時候最喜歡小姑，因為小姑年輕，性子比較活潑，經常能和小孩子打成一團。
    現在他表情嚴肅的讓人害怕。
    宋青青頓了頓撇開視線，
    “人犯子早死了，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曆了，還上哪找人犯子去！”
    宋遠早料到沒那麽容易就讓她說出真相，他很鄭重地警告，
    “我會報警，你把人犯子的信息說出來，我答應你不追究你買我的事，否則，買賣同罪，小姑你老公是做律師的，應該懂這點法。”
    宋青青靠著牆，臉色頓時漲紅，她沒想到宋遠現在連親情都不顧了，會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她也算是看著宋遠長大，對他的脾性是了解的。
    他剛剛那麽說，便是真的那麽想，不會是唬她。
    宋青青不想被抓。
    她緩了緩不情願道出真相，
    “人犯子姓楊，名字我不清楚，別人叫她楊哥。我認識她時，她是個四十左右的婦人，眉梢有顆大黑痣，左手虎口處有道疤痕，別的我不太清楚。
    我知道的都說完了，可以走了吧？”
    不等宋遠回話，她甩起包包擦著宋遠衣衫走過，甚至把站在宋遠身後的顧時語故意蹭了個踉蹌。
    宋遠扶住顧時語手臂，才讓她不至於摔一跤。
    宋恒長長地歎了聲，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看著宋遠，
    “兒子，對不起……”
    宋遠生氣，但不是生父母的，他們也是被騙的人，真正可惡的是人犯子。
    “爸，我不怪你！”
    宋恒看著兒子，小心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
    宋遠又道，
    “爸，我會去公安部門錄DNA尋親，希望你能理解。我是被人犯子帶走的孩子，親生父母那邊失去至親不知道麵對怎樣的悲痛。
    但我會依把你們當做親生父母對待，你會不會怪我？”
    宋恒揉了揉眉心，半晌說，
    “爸支持你尋親，隻是這件事在你媽手術之前甚至身體沒有好轉之前，不要在她麵前說起，免得刺激她。”
    “我知道。”
    宋遠和顧時語回病房和陶玉蓮又待了幾分鍾，宋遠找了個理由帶著顧時語出來。
    宋遠靠著車抽了支煙後坐進駕駛位，開著車直奔警察局。
    他報了警，把宋青青提供的那些信息全部說出來，並且錄了DNA尋親庫，一旦他的親生父親也錄了庫，會比對到。
    顧時語現在其實也心事重重，她在擔心林雪瑤肚子裏的孩子，萬一是宋遠的，她心裏會很難受。
    她希望他的孩子，由她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