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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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推開包廂木門,包廂裏暖黃的燈光傾瀉而出。
    清水董山坐在圓桌首位笑眯眯起身,黑框眼鏡下藏著狡黠的光:“看來你們是一見如故,交談甚歡呐!來來來,快快入席,菜涼了就不好了!”
    他抬手示意滿桌珍饈,清蒸鰣魚的熱氣氤氳間,周火海親自給丁木村拉開了椅子。
    眾人落座後,侍者端上銀質餐具與紅酒。周火海親自為丁木村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晃出細碎光影。
    丁木村對周火海的熱情很是受用,幾人在餐桌上暢所欲言,一起對汪雞衛的曲線救國理論大肆吹捧。
    翌日清晨,幾輛黑色轎車悄然駛入禮查飯店。身著藏藍中山裝的特工們魚貫而出,迅速占據飯店出入口與轉角暗哨,李斯群親自帶隊檢查客房安防。
    丁木村這招光明正大的保護,讓周火海來滬的消息如燎原星火,迅速在上海灘各方勢力間蔓延。
    與此同時,租界“生煎中心”的閣樓裏,李海波將情報交給了王鐵錘。
    自從上次軍統電台泄密事件後,他養成了新習慣——用最簡潔的措辭傳遞情報,絕不在電波裏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線索。
    “丁李與周火海會於禮查飯店”,短短十三個字,至於飯局上雙方對話的內容,更是隻字未提。
    暮色初臨時,禮查飯店,周火海倚在窗邊,望著樓下巡邏的76號特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丁木村這看似示好的舉動,實則正中他的下懷。
    十天後,上海的天空被陰霾籠罩,黃浦江麵上的汽笛聲低沉而壓抑。
    一艘日本客輪緩緩靠岸,碼頭四周早已被日本憲兵和76號特工層層封鎖,氣氛緊張得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船上的客人一上碼頭就登上了一支戒備森嚴的車隊,車隊一路疾馳,駛入位於滬西愚園路“汪公館”。
    汪公館四周布滿了76號特工總部的特務。梅機關與竹機關的特務們也悄然滲透其中。
    在汪的強硬要求下,所有明麵上的崗哨都統一換上了76號的製服,自欺欺人地以為,這樣就能將日本特務的影子徹底遮掩。
    這位叛國者經曆數次驚魂刺殺,早已成了驚弓之鳥。
    如今軍統在上海灘掀起的鋤奸浪潮一浪高過一浪,街頭巷尾隨時可能爆發的槍戰,都在提醒著他處境的凶險。
    汪剛卸下沾滿旅途風塵的呢帽,周火海便帶著等候多時的丁木村、李斯群踏入公館。
    一路車馬勞頓的汪皺了皺眉頭,卻隻能強撐著精神,在書房召見三人。
    其實,他對丁木村和李斯群的厭惡由來已久——尤其是丁木村。
    早年在租界報社當編輯時,曾作為蔣的輿論喉舌,在報紙上連篇累牘地抨擊紅黨與汪雞衛本人。
    這份舊怨,正是丁木村和李斯群二人年前赴港島求見時坐冷板凳的緣由。
    然而時移世易,如今的汪比誰都清楚,要在這暗流湧動的上海灘站穩腳跟,成立屬於自己的特工組織已是迫在眉睫。
    而在軍統的步步緊逼下,根基深厚、手段狠辣的76號特工總部,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汪公館外,戒備如鐵桶般森嚴。
    76號精銳傾巢而出,李海波作為其中一員,也被緊急抽調至此。
    隻是他所處的位置,實在有些尷尬。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向身後的汪公館,隻見公館內,身著便裝的日本特工神情冷峻,手按槍柄,如臨大敵。
    公館外,張大魯率領的76號精銳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槍實彈。
    而李海波,卻被安排在七十米外的路口,像個被邊緣化的卒子。
    他心裏暗罵一聲,特麽的,怎麽感覺又是個炮灰?
    當然,在李海波的外圍還有警力部署,但那都是警察和憲兵隊負責的巡邏範圍,警戒圈一直延伸到兩百米開外。
    那些人雖與自己同屬守衛陣營,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
    夜風裹著潮濕的水汽,李海波在崗位上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晚上十點,才終於等到交接時刻。
    他草草完成任務交接,便馬不停蹄地朝著租界的“生煎中心”趕去。
    他心裏盤算著,得趕緊把汪精衛到滬的情報傳回山城。
    推開“生煎中心”的門,蒸騰的熱氣裹挾著麵香與肉香撲麵而來。
    李海波一眼就瞧見了趙裁縫兩口子,他們竟也在這兒。一種異樣的預感湧上心頭。
    “你們怎麽都在?”李海波快步上前,語氣裏滿是疑惑。
    趙裁縫輕輕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裏仿佛藏著千斤重擔:“坐下說吧!”那聲音低沉而凝重,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嚴肅。
    李海波依言坐下,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
    朱雲秀默不作聲,隻是將一張電報紙推了過來。
    李海波伸手接過電報,目光落在那薄薄的紙麵上。
    當看清電報內容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上麵赫然隻有兩個字:刺汪!
    這簡短的命令,卻如同一記重錘,在他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屋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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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波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我正想給總部發報呢,看來總部已經從別的渠道收到了汪雞衛來滬的消息。”
    朱雲秀往茶杯裏續了點熱水,瓷勺碰撞杯壁發出清脆聲響:“這是肯定的,軍統在上海又不止我們一個情報組。
    汪雞衛來滬之前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半點風聲都沒走漏。
    可一登陸上海就大肆張揚,又是車隊開道又是媒體造勢,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回來了。
    總部收到消息也很正常!”
    “但我們‘螺絲刀’小組早就轉成情報小組了。”李海波突疑惑地道,“這麽重要的刺殺任務怎麽會交到我們手中?
    不會是因為上次內鬼的事情,戴老板懷恨在心,借此機會公報私仇吧?”
    趙裁縫搖了搖手:“應該不至於。
    總部這次指名道姓讓你接手,估計是考慮到你在76號任職,想看看你有沒有辦法混進去下手。
    畢竟整個上海灘,能摸到汪公館眼皮子底下的軍統特工,沒幾個。”
    李海波看著電報上的這兩個字,,太陽穴突突直跳,隻覺頭皮發麻。
    “汪雞衛可沒那麽好殺!”他狠狠拍了下油膩的桌麵,震得碗碟叮當作響,“自‘豔電’叛國以來,現在軍統上海站的站長陳拱樹,那可是軍統第一殺手!
    從河內一直追殺到港島,多少次實施暗殺,不都折戟沉沙?
    汪雞衛到現在不是還活蹦亂跳的?
    這不僅說明他這鳥人運氣逆天,更證明其身邊的防衛固若金湯!”
    他扯鬆領口的銅扣,指節叩著桌麵繼續分析:“就拿眼下的汪公館來說,裏三層外三層全是日本特工和76號精銳。
    明崗暗哨交錯,連隻蒼蠅都難飛進去!
    就算僥幸得手,能不能活著從這龍潭虎穴裏全身而退都是個大問題。”
    說罷抓起桌上的鉛筆,在便簽紙上飛速寫下汪公館的布防細節——從特工人數到換崗規律,從火力配置到暗哨位置,洋洋灑灑列了滿滿一頁。
    “給總部回電,這活兒咱不幹!”他將電報稿拍在王鐵錘麵前,語氣斬釘截鐵。
    可電報發出不到十分鍾,山城的回電便如催命符般傳來。
    密電 火急
    上海“螺絲刀”小組
    本部嚴令,刺汪行動係黨國最高指令,務須無條件執行,不得推諉拖延!
    汪逆叛國投敵,甘為日寇鷹犬,其罪行罄竹難書,不除不足以平民憤、正綱紀!
    爾等身為黨國精英,當以民族大義為重,效死疆場、馬革裹屍乃分內之事!
    若因畏難怯戰貽誤戰機,軍法嚴懲絕不姑息!
    現重申:刺殺成功賞大洋兩萬,致傷賞五千,此令一出,即刻行動!
    本部已統籌全局,各方力量將全力配合。
    限三日內擬定詳細行動方案並報備,逾期未複,按臨陣脫逃論處!
    望爾等摒棄雜念,以死報國,勿負黨國重托!
    簽發人還是戴老板。
    “嘶——”李海波倒抽一口冷氣,指尖反複摩挲著電報紙。
    記憶突然閃回曆史課本裏的記載:1940年汪偽政府成立後,老蔣開出的懸賞足足十萬大洋。
    可眼下汪偽尚在組建,兩萬大洋雖不及日後豐厚,卻也算一筆巨款了。
    他望著窗外搖曳的路燈,腦海中不斷權衡利弊。
    趙裁縫與朱雲秀對視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凝重與決絕。
    趙裁縫拍了拍李海波的肩膀沉聲道:“現在是非幹不可了。
    你在76號當差,能摸到近前,仔細合計合計法子。
    但凡有需要,我們兩口子肝腦塗地也不含糊!”
    旁邊的王鐵錘也甕聲甕氣地說:“我也能使把子力氣!爆破、斷後,盡管吩咐!”
    李海波喉頭一緊,一股熱流直衝眼眶。在這生死攸關的節骨眼上,“螺絲刀”小組的弟兄們沒有一個含糊。
    他重重拍了拍王鐵錘厚實的肩膀:“行!我再去探探虛實,明天這個時候安全屋碰頭,咱們好好合計行動方案。”
    王鐵錘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後廚的暗室準備回電。
    次日上午,李海波如常來到汪公館外的路口檢查點執勤。他暗中運轉起“順風耳”異能。
    細密的聲波如蛛網般朝著汪公館蔓延,所過之處,守衛的腳步聲、廚房的切菜聲、甚至二樓書房裏翻書的窸窣聲,都清晰地傳入耳中。
    他眯起眼睛,望向二樓最西側那扇永遠拉著深紫色窗簾的窗戶——那是汪精衛的書房。
    此刻,屋內飄來上海特別市市長傅小庵諂媚的笑聲:“汪先生此番歸國,實乃上海經濟複興的希望!
    聽聞東京方麵已批下紡織業專項貸款,卑職正謀劃在浦東興建三座新式紗廠,屆時產能可抵戰前的七成!”
    汪精衛用絹帕掩住唇畔,慢條斯理地轉動著手中的翡翠扳指,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案頭的《滬西工業振興計劃書》:“傅市長,民生為立國之本。
    虹口的碼頭修複工程要加快進度,還有閘北的紡織工人安置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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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項目既要借重友邦資本,更要防著山城方麵暗中破壞——聽說最近有不少技術工人逃往大後方?
    這個事情要引起重視啊!熟練的產業工人都跑了,建再多工廠也沒用啊!”
    傅小庵立刻欠身,“汪先生明鑒!
    卑職已聯合三井商社,推出‘安居津貼’計劃,凡願留在滬上的熟練技工,每月補貼十斤大米!”
    他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諂媚的笑意更濃,“對了,竹機關新到一批東北的煙土,不如明日……”
    李海波狠狠啐了一口,心中暗罵:狗漢奸,沒一個好東西!
    什麽戰後複興、民生為本,全是給叛國投敵披的遮羞布!
    他眯起眼睛,目光如鷹隼般死死盯著二樓那扇緊閉的窗戶。
    憑借“順風耳”捕捉到的細微聲響,他在心中反複推演著最佳方案。
    以當前七十米的距離,若不顧後果從隨身空間掏出捷克式zb26輕機槍,憑借異能輔助精準定位,完全可以隔著窗簾將屋內兩人打成篩子。
    要是換成威力更大的20毫米蘇羅通st5機炮,隻需一個彈匣二十發,都能把整個書房的人打成碎肉。
    但是一旦槍聲響起,方圓百米的日本憲兵和76號特工定會如潮水般湧來。
    即便他有異能護身,也插翅難逃。
    若想全身而退,必須將射擊點轉移到三百米外。
    可那樣一來,就超出了“順風耳”異能的探測範圍,隔著厚實的玻璃窗和窗簾,盲目開槍無異於大海撈針,成功的概率堪比彩票中頭獎。
    夜色漸濃,霓虹燈下的上海灘暗流湧動。
    晚上十點,李海波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螺絲刀”小組安全屋。
    推開斑駁的木門,昏黃的煤油燈下,趙裁縫兩口子和王鐵錘已經等候多時了。趙裁縫正專注地擦拭著勃朗寧手槍,朱雲秀拿著張紙正專注地寫著什麽,王鐵錘則蹲在牆角,將一枚枚手榴彈仔細檢查。
    三人同時抬頭,目光中既有擔憂,也有視死如歸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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