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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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殺!這群士紳全部都該殺!”
    韓林將手中郭騾兒呈上來的一份卷冊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隨後拍案而起,大聲罵道。
    前些時日,他叫郭騾兒去查一查將軍屯收入囊中的高家究竟是個什麽路數。
    但這一查不要緊,查了以後才知道,不僅劉家墩附近的官田被去侵占,連帶著左近的韭菜溝、楊家廟、馬頭營等基礎村寨的田產,十有八九也全部被其巧取豪奪。
    而那些沒了田產的農家,隻能依附高家,成為了他們家的佃農、莊戶,甚至有些開始脫籍逃亡到了外地。
    韓林知道明末的土地兼並十分嚴重,但沒想到這麽嚴重,士紳豪族在京東畿輔都敢侵占官田私地,那在更南邊的江南等地又要是何等的情形?
    士紳如此,皇族外戚又會是個什麽樣?
    韓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向郭騾兒問道:“高家如此囂張,定然是有勢力的,其背後何人?”
    “一個是王相舉所在的王家,另一個則是現大理寺丞劉思誨,其人是萬曆丁末科的進士,曾巡按直隸、順天、永平、保定、河間四府,任上高家與與之結交。”
    “對了,他是東林黨。”
    郭騾兒強調了一遍。
    聽罷,韓林直接氣笑了:“好個自詡清流的東林黨。”
    看著韓林氣憤的樣子,郭騾兒笑道:“大人勿惱,當官發財,當了官才能發財,徐文貞一代名臣,其家人仍免不了如此,鬆蘇二十四萬畝良田,萬石租穀之事尚且不遠。”
    “這眼瞅要春耕了,旁的田地那是李鳳翥這位縣太爺要操心的事兒,但這軍屯無論如何都要收回來。”
    “可這地契已經畫了押,在高家人的手裏。”
    兩個人正談著,二狗子忽然推門進來,看了一眼韓林,隨後說道:“少爺,營外有人求見。”
    韓林皺著眉頭問道:“這年節還沒過,怎麽就有人上門,是誰?”
    “沒說,那人隻說少爺一看便知。”
    “這可真是奇了,將他帶進來吧。”
    見韓林要見客,郭騾兒起身外避。
    不一會,一個四十多歲頭戴逍遙巾,身穿青布道袍的文人跟在二狗子身後進到了屋中。
    韓林看著這個人有些眼熟,但思來想去也沒想起在哪裏見過,但越是這樣不起眼的人,韓林越是不敢托大,先請人坐下,隨後又叫了二狗子看茶,當先抱拳問道:“不知道閣下是……”
    這人一手托著茶杯,另一隻手用茶蓋捋了捋茶湯上漂浮著的茶葉,輕輕啜了一口,這才緩緩得說道:“我從高陽來。”
    聽到高陽兩個字韓林心中瞬間一驚,保定高陽,那是孫承宗的老家,趙率教曾言為他引薦孫承宗。
    但沒想到還沒等他前去拜會,帝師孫承宗便直接派人過來了,這根本不符合上下尊卑的禮節,他不明白孫承宗遣人過來要做什麽。
    還沒等韓林再問,那人對韓林笑了笑:“吾姓蔡名鼎。”
    韓林心中又驚,天啟二年督師遼東時,孫承宗身邊有幾個天下聞名的幕僚,分別是鹿善繼、王則古、杜應芳。
    以及這一位,蔡鼎。
    其中鹿善繼最為聞名,而蔡鼎最為神秘。
    蔡鼎字可挹、號無能,確是個有能之輩,所到之處山川地形過目不忘,對於地理之事如數家珍,其精《易學》好占卜,曾以白衣之身上疏條魏宗賢之奸詞。
    魏忠賢大怒,要搜捕他,於是他便失蹤了,可天下人都知道他就在孫承宗的府上,雖然孫承宗去職在老家高陽閑住,可那是帝師,誰人敢查?
    前些時日,崇禎皇帝讓各地發掘鄉野遺賢,其中的繪像便有他,怪不得韓林似曾相識。
    韓林在座位上躬身施了一禮:“晚輩見過無能先生。”
    蔡鼎偏過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韓林一番,隨後滿意地說道:“見龍在田,利見大人。韓守備無需多禮。”
    果然不愧精通易學,蔡鼎開口便是一句乾卦九兒爻,其意為一個有大誌向的人已經開始展露了頭角,得到大人物們的賞識。
    韓林笑道:“先生謬讚了。”
    蔡鼎擺了擺手:“天下間有幾人得新君賞識?希龍趙率教字)來信,陳你所作所為,說你有大德之姿,隻是如今形單影隻,懇請大督照拂,左右我無事,便過來看看。”
    接著蔡鼎又笑道:“隻盼韓守備不嫌我是被緝拿之人,惹了腥臊。”
    “晚輩在先生麵前不敢托大,先生直喚我韓林即可。”
    接著韓林又莞爾一笑大笑:“先生何出此言?先生敢在魏逆權勢滔天之時,以白衣身痛斥其罪,當為我輩楷模,更是同道中人,若是以前,林掃榻都怕迎不來,沒想到先生竟然親臨,實在讓我這陋室蓬蓽生輝。”
    “誠如希龍所言,果有大才。”
    韓林再次謙虛了一聲,就又聽見蔡鼎有些急不可耐地問道:“聽聞熹宗時,守備曾入奴地繪製地理,頗得賞識,連久曆行伍的希龍都讚不絕口,言之‘五十年未見一觀也’,不知能否賞臉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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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蔡鼎隨孫承宗督師遼東,參讚軍務,其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繪製地理,而韓林這裏有連趙率教這樣良將都讚不絕口的新式地圖,自然也戳中了他心中的癢癢肉。
    這也是他能親自前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先生來得正好,晚輩最近正好在繪製樂亭左近的地形,隻不過雜務所累,隻將劉家墩附近的地形畫了出來。”
    說著,韓林起身從他身後簡陋的書架上抽出一個竹筒來,去了係著的紅繩,抽出一個白絹來攤開。
    蔡鼎伸長了脖子去看,但一時間竟然沒有看懂。
    白絹上麵似乎以劉家墩為中心向外畫著一些線啊,還有一些西學的數字,可比現在那種用方塊,圓形做標注的輿圖複雜了不少。
    “先生請看……”
    韓林點指劉家墩說道:“這裏便是劉家墩,這是清河、這是灤河,此乃智山……”
    接著韓林便一一講解什麽是等高線、什麽是比例尺、什麽是海平麵等等,蔡鼎也不時發問,
    一問一答,兩個人指著這一幅小小的圖繪聊了一個多時辰,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
    等全部弄明白了以後,蔡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深深地看了韓林一眼:“這可是個十足的寶貝,都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可這地理圖繪恐怕會平添幾分勝算。”
    韓林笑道:“先生所言極是,晚輩也是這麽認為。”
    “為何不傳教貴屬?”
    韓林撓了撓頭道:“我行伍當中都是糙人,讓他們動刀還行,可動筆怕是比殺了他們還難。”
    “隻可惜孫初陽不在這裏,如果他在,怕是更驚為天人。”
    接著蔡鼎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先生請說。”
    “這圖冊實在是意猶未盡,能否借我觀摩一兩日,到時必定完璧奉還。”
    “先生哪裏的話,先生喜歡就且拿去。”
    韓林心中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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