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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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攀帶著唐豪等一眾家丁,呼哧帶喘地從甬道上走了上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外麵的戰場,大驚失色,快步來到韓林麵前,臉色有些發白地道:“都司……這……”
正在觀望著戰場情形的韓林見到張攀來了以後,莞爾一笑:“我正要出城迎敵,遊擊來的正好,還請遊擊坐鎮城中。”
張攀一把拉過韓林,焦急地道:“雖說對麵都是蒙古人,但如今你我隻要守住旅順城便可,都司還請鳴金將兵將都收回城中。”
韓林搖了搖頭,指著已經亂做一團的戰場:“來不及啦,現在收兵佟養性必定來追,到時候反而是自亂陣腳,如果被佟養性抓住機會,咱們可能還要折損不少人手。”
在事先的溝通當中,韓林隻告訴張攀他要開門拒敵,韓林說的含糊,但哪成想,現在哪裏是“拒”,傾巢而出的兩城卒伍已經殺向了對方的大營,這已經是由守轉攻了。
對於張攀來說,守住旅順成確保其萬無一失便是大功一件,聽到對麵佟養性的陣中多半都是蒙古人,張攀高興的病都好了一半,與女真人相比,蒙古人就更加不善攻城了。
隻要他們打不下來城池,那麽不久估計就會退兵了。
可韓林現在的舉動,無疑是在火中取栗,萬一攻營不成折損了兵力被人反殺回來,就極大地增加了旅順失手的風險。
張攀指著城下正不斷衝出的卒伍開口道:“都司莫要說笑,如今大部仍未出城,隻要指揮得當城外的兵,還是能一一撤回到城中的。”
唐豪此時可開口央求道:“都司萬不可糊塗哇,還請都司撤兵。”
說著,唐豪順勢將腰彎了下去,作了一揖。
披著甲胄的韓林,按住手中的刀把看著兩個人,平靜地道:“當初是你們請我來的對不對?”
見張攀沉默不語,仍然弓著腰的唐豪硬著頭皮說了一聲:“是……”
抬手打斷了還要繼續說的唐豪,韓林又緊緊盯著張攀說道:“之前遊擊大人同我說的‘且自抉自為之’之言,如今是要不作數了嗎?”
張攀被韓林說得臉上一陣紅白強自辯解道:“非是不作數,隻是都司當日之言,說得是守,如今是攻,豈能同日而語?”
“既然已經探得對麵陣中根本沒有多少真韃,為何還要嬰城固守?”
韓林指著對方大營當中也不斷衝出來的兵馬繼續說道:“我皇明自蒙元手裏重振漢人河山,二百五十餘年,蒙古人隻能當我漢人的鷹犬,如今仗了韃子的勢上躥下跳,若不滅其氣焰,豈不讓祖宗看了笑話去!”
張攀張了張嘴,此時的韓林仿佛變幻了一個人一樣,再無什麽那股子儒生的隨和親善與溫文爾雅,有的隻是一意孤行,不停人勸。
作為旅順的主將,其實他也是能將卒伍召回來的,但這樣不僅會讓他與韓林剛剛搭建起來的關係為之破碎。最主要的,兵者,凶器也,戰場的形勢瞬息萬變,一旦他下令撤退的途中,出現了什麽三長兩短,導致大敗,這個責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實話實說,他還是不敢擔這個責任。
韓林整理了一下腦袋的頭盔:“遊擊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對麵的蒙古人便是當日在覺華島上屠戮我七千軍民的那幫子惡賊,與我樂亭營來說可謂是血海深仇,要是旁人也便罷了,如今這個仇不能不報。”
似乎看穿了張攀的心理,韓林又補了一句:“今日若是丟了城池,林自會與城池共玉碎,便是有什麽差池,都由我一力擔當。”
再看一眼沉默不語的兩個人,韓林對著身旁大喝了一聲:“孟滿倉!”
“屬下在。”
“將樂亭營的旗號張起來!”
“得令!”
身上仍布滿風塵的孟滿倉高聲領命。
經過兩個人時,孟滿倉往地上“呸”了一口,嘴裏還不屑地嘟囔著:“不知好歹。”
在孟滿倉看來,樂亭營水陸六百多號人在這裏累死累活的,都是為了這個毫不相幹的旅順口,他本人也奔前走後,昨天晚上甚至差點丟了性命,而旅順這邊的守將竟然罔顧大好形勢,隻敢守而不敢攻。
兩相比較之下,高下立判。
韓林衝著張攀抱了抱拳:“還請遊擊坐鎮。”
說完,他便帶著人匆匆地下了樓。
“大人……這……”
看著韓林的背影,唐豪對著張攀欲言又止。
“這什麽這!”
張攀跺了跺腳,咬著牙道:“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全憑韓都司,去找塘馬過來,傳話給程千總和陸千總,跟他們說,城外之戰,全由韓都司做主,他令便是我令,叫他們務必遵令!”
傳完令的孟滿倉,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棉甲,又提起檢查了下自己的鳥銃和藥罐,正準備離開,身旁一個身影猛然竄了出來,孟滿倉抬頭一看,竟然是侯大誌。
“滿倉,俺跟你一起去。”
孟滿倉皺著眉頭看了看這個民夫,開口問道:“你會使銃啊?”
“不會。”
侯大誌搖了搖頭。
“那你能拉開弓?”
“俺也不會使弓,用蠻力拉開還行,但是根本瞄不了準頭。”
“那你去什麽去,滾蛋,前麵是要拚命的,到了戰場上,俺可顧不得你。”
孟滿倉將侯大誌一推,就要繼續往前走。
誰料侯大誌攔在了前麵,隨後又從牆根下堆積的兵備裏挑揀了一麵燕尾盾和一把腰刀:“俺別的不行,就是有著一膀子力氣,你就讓俺去吧,俺給你舉盾成不?”
孟滿倉笑了:“你家中不還有親眷嗎?你要是不怕死,就來。”
說著,孟滿倉也不管他,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走了一陣,身後一陣小跑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俺尋思著你們樂亭營死了不是有啥撫恤嗎?俺現在跟你一起,是不是也算樂亭營的了,如果俺死了有這邊撫恤銀子不?”
孟滿倉沒有回頭:“這我說了不算,不過你要是敢來,俺就跟俺們大人說去。”
一個疲憊不堪的戰兵,一個毫無戰場經驗的民夫。
齊齊奔向了正在廝殺著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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