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叩見兩位大人！”
    深夜子時，無邊的夜色侵吞著天地，長山島上萬籟俱寂，會館屋簷下的燈籠隨著狂風搖擺，會館的正屋內，韓林看著跪在地上的潘野笑了起來。
    “快起來，潘兄弟，你可讓我們找得好苦。”
    潘野從地上爬了起來，也有些動容地道：“我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大人了。”潘野抹了抹眼角，在韓林的指點下坐在了右下首的位置。
    “自二月你失蹤以來，大人心急如焚，連連下令叫我多方尋找，甚至巴根那邊都叫大人幾次三番的痛罵，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郭騾兒看了看潘野笑道。
    “叫兩位大人擔心了，今日能見到兩位大人，可謂是上天保佑。”
    韓林親自給潘野斟了一杯茶：“當日接到你雇人傳的信，可把我們高興壞了，不過你究竟是怎麽到奴地的？快跟我們說說。”
    潘野便將如何出白土廠關找到巴根買馬，又如何遇到恰好率兵伐多羅特部的女真人，怎麽被那對蒙古母女背刺，最後流落到劉興祚府上，參與了他歸附的事宜等等。
    不過他自然不會說是自己殺了麻三虎，隻是說其在回返的路上被追擊的奴賊射死。
    郭騾兒聽了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惜了一個好苗子。”
    隨即他又向潘野問道：“葛六、穀豐年他們沒事吧？”
    潘野點了點頭：“回大人，葛六他們無礙，我們在岫岩碰了頭，他們一路將我和劉興祚護送到了東江鎮左近，說是回返，但也暗中來了東江鎮，如今應該就潛在這長山島上，估計不日就會和大人匯合。”
    郭騾兒這才放心下來，賴麻子、李繼元、葛六等人都是他精心培養的，每個人都各有長處，特別是葛六，其人狠辣果斷是最好的刺探頭子，要是他也出了事，那情報司這次可是賠大了。
    “你來見我和大人，沒被外麵的人發現吧？”
    此處是東江鎮的地盤，誰也不知道會館裏是否藏了東江鎮的眼線，興許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別人的眼裏，不過白天時潘野一直在給郭騾兒打著約見的手勢，郭騾兒知道他冒險來見，肯定是有要事相告。
    潘野臉上露出了自得之色：“大人放心，來時屬下已經暗中觀察了許久，除了幾個明麵上的守卒以外，會館未設暗哨，屬下也是翻牆而入，並未驚動他人。”
    無論如何，對於潘野的能耐作為他主官的郭騾兒還是十分認可的，既然他說沒被發現，那十有八九是真的。
    郭騾兒和韓林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了白天那個挨揍的尚可愛的舉動。
    韓林搖著頭輕笑了兩聲：“看來人家東江鎮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心上。”
    郭騾兒輕哼了一聲：“要不是孝兒怕和東江鎮起衝突咱們吃虧，拚命攔著，白天時李柱和繼忠就要教訓那個小兔崽子了。”
    “被人輕視倒也未見得不是一件好事，要不然潘野怎麽能如此輕易地與我們相見？”
    韓林對此倒是不以為忤，甚至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與袁崇煥一樣，韓林其實也並不太想和毛文龍產生過多的交集，在後世毛文龍最終的結果人盡皆知，他本來就不太受袁崇煥的待見，如果與毛文龍交往過密少不得要吃其瓜落。
    從旅順出來時，張攀也委婉地提起了毛文龍的諸多性格上的缺點，也是從側麵在警告韓林不要與毛文龍走得太近。
    因此韓林已經做好了打算，無論和毛文龍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都會在暗中進行。
    不過毛文龍這個人和其所統帥的東江鎮實在是太過於緊要，他的死對於遼東和整個大明來說都是一個十分嚴重的打擊，既然已經知道其最終的結局，因此韓林決定對於他，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基礎上，能救則救。
    當然了，毛文龍可是一鎮之主，品級地位也就比袁崇煥差了那麽一點，要說他能有多大的把握救毛文龍一命，他自己也很難臆測。
    韓林輕輕搖晃著茶杯，低頭看著裏麵的茶水，東江鎮這茶水可不怎麽樣，不僅味道淡不說，僅僅一泡過去，就已經開始泛起一股子濃烈的苦澀味道。
    韓林又將茶杯放了下來，開口向潘野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潘野，你知不知道毛帥邀我前來所為何事？”
    這其實是韓林最關心的問題，他出樂亭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和東江鎮搭上關係，他原本打算將會以各種理由去求見毛文龍，但現在反而是毛文龍相邀，這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這個……屬下確實不知，不過可能與我今天想要稟告大人的事情有關。”
    “什麽事？”
    “朝廷已經兩次派人到皮島核兵，第一次是四月以來，一次核兵為三萬六千餘，第二次核兵更隻有兩萬八千餘，而且今年以來運到東江鎮的糧草，隻有一次，且不足之前的半數。”
    郭騾兒有些訝然：“你不也才到東江鎮沒幾天，是怎麽得知這些消息的？”
    潘野笑了起來：“還得從今日那混賬小子尚可愛說起，前次我來東江鎮時，吃了這混小子的一箭，好在射偏了，後來我發現這小子架不住吹捧忽悠，就和他攀上了交情由此也算熟了，這次來稍微一套就將這些事給套了出來。”
    韓林略微想了想，敲了一下桌子道：“我大概知道是什麽事了。”
    “糧餉。”
    郭騾兒出聲道。
    韓林讚許地對著郭騾兒點了點頭：“不錯，就是糧餉，朝廷兩次來核驗兵額，裁汰老弱，定然要動東江鎮的糧餉，但裁汰又不是死了，這些人吃什麽喝什麽？因此一方麵他要自辯，另一方麵也要趕緊想辦法，萬一朝廷真不給糧了，那定然會動了東江鎮的根基。”
    “他怎麽知道咱們手裏有糧？”
    潘野皺了皺眉頭問道。
    “能開一鎮的，怎麽可能是易與之輩？而且這麽長時間下來東江鎮的大小事情幾乎都是毛文龍獨斷，咱們樂亭能搞到大宗糧秣的事情，肯定也從往來商人之口傳入了其人耳中。”
    郭騾兒歎了口氣：“這位做買賣的風評，可不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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