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臘月初八。
    俗話說得好“過了臘八便是年，哩哩啦啦二十三。”
    雖然今年遭了雪災，但樂亭營及其治下的村寨由於賑濟及時得當，較之其他的地方來受災情況並不那麽嚴重，各種燈彩張結，新年的氣息已經開始洋溢了起來。
    公事房內，韓林正捧著一碗臘八粥喝得正香，二狗子推門進來，說侯世威有事請見。
    韓林頭也不抬地道：“叫他進來。”
    左牽黃右擎蒼，蘇東坡這首詩便是意氣風發大人物們的真實寫照。
    韓林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麾下同樣亦有“鷹犬”，如果戰兵為鷹的話，那麽情報司和巡檢司便是犬，對於外人來說，犬這個字可能不是一個好詞匯，但對於郭騾兒和侯世威來說，在他們的心裏，反而是一種美喻。
    侯世威現在可以說是春風得意，手中既掌握著巡檢司，同時又兼管著新建的壯武營的操訓事，雖然韓林已經與其明言，等一切步入正軌以後，壯武營會指派人選前去統領管理，但現在這事不也是八字沒一撇不是？
    等到二狗子的通傳以後，侯世威對著今日值戍在韓林門前的範繼忠點了點頭，跟著走了進去。
    “耽擱了大人吃飯，屬下實在是該死，大人日夜操勞，還需注意身體才是。”
    行禮過後侯世威剛直起身子就看見了韓林桌子上擺著的碗筷，立馬就換上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對於侯世威的刻意奉承，韓林早已見怪不怪。
    侯世威的為人的性格就是這種膽小如鼠、趨炎附勢的性格。等什麽時候他不是這種態度了，那反而是出事了。
    在將侯世威讓在了座中以後，韓林又叫二狗子給侯世威上了一碗臘八粥。
    侯世威盯著眼前的臘八粥一時間竟然哽咽出聲：“大人待我實在猶如再生父母，但凡差遣，末將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韓林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道：“不過是一碗臘八粥而已……”
    侯世威搖著頭：“大人此言差矣，朱子有雲，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趙總鎮的錦州衙門散了，多虧了大人賞屬下一碗飯吃，看到這碗臘八粥，屬下，屬下就想到就想起了大人的恩情。”
    著哇！
    韓林在心底拍著巴掌，這侯世威的話屬實肉麻了一些，但他愛聽。
    怪不得，當皇上的會經常崇信某個近侍，畢竟知冷知熱、時不時還能給你整出一些花活兒來。
    所提供的情緒價值，總比那些梗著脖子來罵你，你既不能動手，也不能還嘴的大臣們，要強上太多太多了。
    “況且，大人現在貴為一縣鎮戍，手裏的產業不勝枚舉，每日盡項何止鬥量，便是每餐大魚大肉又如何，卻在這樣的日子裏，僅清粥一碗，加以鹽菜佐食，實在是讓屬下汗顏。”
    侯世威握著拳頭，一臉認真地道：“屬下決定了，等回去以後定然以大人為榜樣，清心寡欲，上報皇恩，下為黎民。”
    韓林聽得目瞪口呆，在溫暖的公事房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擺著手道：“過了過了，侯主事誇張了。”
    侯世威見馬屁拍的差不多了，也見好就收，拿起碗筷往嘴裏送了一口粥。
    見他將嘴裏的粥咽了下去，韓林才緩緩地道：“說正事，壯武營那邊如何了？”
    侯世威從懷中掏了一份文書恭敬地遞給了韓林：“這是屬下製定的操訓章程，還請大人過目。”
    韓林“喔”了一聲，隨手翻了翻，搖了搖頭道：“五日一操，稍顯過猶不及，壯武營並非我營正兵，也不能完全脫產，還是保持和其他營伍的十日一操就好。”
    想了想，韓林又怕打擊了侯世威的積極性，繼續補充道：“要是遇到農閑時，倒是可以加練。”
    “大人這個想法好，屬下回去就改。”
    侯世威其實是故意這麽寫的，能在錦州趙率教的總兵衙署當中混得風生水起，他安能不知道為官的道理？
    對於給上官呈報的提案，一定要有一些缺遺，讓上官點指出來，要是什麽事都做的十全十美，那你這個人也就離雪藏或者鬱鬱不得誌這兩個詞兒不遠了。
    對於其他的韓林並沒有什麽意見，將文書放下以後韓林又開口問道：“現在合計募了多少兵？”
    樂亭本來是有一些衛所兵的，但其設立的本意是為了備倭，馬頭營和新橋海口營被裁撤以後，樂亭的衛所兵也隨之廢弛，倒是省了韓林不少的麻煩。
    “這一批共計募了一千五百，與咱們正營的兵一樣，除了四村的青壯，還吸納了一些本地的土民。”
    “可以再增額五百，皆以本地的土民為主。”
    韓林想了想說道。
    一直以來，樂亭營其實和本地的土民處於一種涇渭分明的狀態，韓林一直想著怎麽將土民真正綁在他這架戰車上，隻有結為了利益共同體，才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為了共同的利益而努力。
    侯世威沒有多問，繼續道：“有一事屬下並沒有寫在計劃當中，屬下想請大人做個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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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事？”
    “壯武營雖非正兵，但亦是樂亭營麾下，乃是正兵的預備增補，屬下覺得，既然十日一操，那麽是不是每月底可以和正兵合練？這樣，他日不管單一兵增補到正兵營，還是合兵，畢竟有經驗在身，不至於臨時抓瞎。”
    韓林笑道：“侯主事大才，這事連我都沒想到，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意思辦，至於如何合練，你到時候去找金操守商議就好。”
    得了韓林的誇讚，侯世威心裏十分高興，點了點頭道：“屬下一會就去拜見金操守。”
    “戰兵營為矛，主征伐；壯武營為盾，主防禦。等開了春，縣內險要之處要設立一些墩堡烽台，以防不測，到時候叫壯武營去輪戍。”
    韓林的話讓侯世威愣了下神：“此舉並無不可，但樂亭乃北直隸治下，京畿要地，當年便是倭寇也沒能有多少在此地登陸，大人是不是太過小心了一些？”
    “有備無患嘛。咱們當兵的，可不就是防患於未然。”
    韓林自然不能說，天下即將大亂，不說滿清入關，便是農民軍最後連京師都給占了去，這所謂的京畿之地，防禦實在是薄脆如紙。
    壯武營的事說完了，侯世威又開口道：“對了，今日屬下前來還有一事，便是之前李知縣所說的命案有了眉目。”
    韓林隨口道：“這件事與蔡先生說就好，他來拿章程。”
    侯世威搖了搖頭：“已經稟告過了蔡先生，但事有蹊蹺，而且屬下這次發現了新的命案，作案手法如出一轍，依舊十分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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