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麻線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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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龍縣麻線溝,起伏的丘陵溝壑如同錢大嘴皺起來的臉。
韓璋隻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愁什麽。
“叔,是不是又沒糧咧?”
臉色陰沉的錢大嘴點了點頭:“沒了,一會還得去那群山西兵那裏換。”
說著錢大嘴向韓璋問道:“你那還有啥值錢的物件沒有?”
“沒咧……”
自宜君縣討要了一批糧食和金銀以後,作為掌盤子的王二,接受了種光道先避一避風頭的建議,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最後決定還是往東北方向的黃龍縣與王嘉胤匯合。
此時,王嘉胤已經聲名鵲起,地位並不在王二之下,到了黃龍山以後,王嘉胤果然以禮相待,並將麻線溝一帶交給王二紮駐,他自己則紮住在更裏麵一些的苜蓿溝,雙方合流共計六七千人。
在王二和王嘉胤以後,安塞高迎祥、宜川王左桂、延川混天王、靖邊神一元、清澗點凳子、綏德王自勇、不沾泥等也紛紛舉事,並推王嘉胤、王二為總、副掌盤子,其他首領為大掌盤子,遵從二者的號令。
山東有個梁山,北宋宣和元年,其時朝廷腐朽致使民不聊生,宋江在梁山匯聚了天下英雄,共舉義旗來反抗朝廷,此事在元末國初時被施耐庵撰寫為了小說,廣為流傳。
無論是書中水泊梁山所在的宋時,還是撰寫者施耐庵所處的元末,其情景與眼下的情景何其相似。
而更加湊巧的是,黃龍山在明代以前,亦被稱為梁山。
讀過書的韓璋,竟然有了一種“時也命也”的感覺。
如今秦中遍地餓殍,處處義旗高舉,加之固原發生了兵變,亂兵劫了州庫、府庫。
麵對這種情況,已經年過七旬的三邊總督、在世良醫武之望卻醫者不能自醫,進退維穀之間,憂鬱成疾,最後在固原的總督府上吊自殺,新接任的楊鶴還在赴任的路上。
此時的消息還沒傳開,如果韓林聽到,估計一定會為旅順遊擊張攀捏一把汗。
從旅順去固原,張攀本意是投奔老上司武之望的,如今武之望自殺,不知道張攀要作何感想。
真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麻線溝是黃龍山一處重要的甬道,沿著溝壑向南可以出山到達澄城、向北可以通往宜川、可以說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要衝,交予王二他們營來守。
一方麵是他們足有三千之眾,而且還有吸納了山西的逃兵和一些固原的亂兵,另一方麵也是表明王嘉胤對於王二的信任。
錢大嘴收集了一些鍋內的財物,連韓璋他娘都將銅釵交給了他,那還是韓璋在涇陽時的搜刮所得,韓璋他娘一直舍不得自己的木釵因此也一直沒帶。
錢大嘴去的快,回來的也快,肩上扛著半口袋的糧食,這是用財物和那群山西兵換來的。
在吸納了山西逃兵以後,這群人被王二所看重,反客為主,地位已經在普通的流民之上,但凡好的都要優先拿,搶到的糧食也優先夠給他們,流民們無奈實在沒吃的了,就拿自己藏著的財物去換。
錢大嘴作為二十人的鍋頭,自然得為自己鍋裏的人奔命。
“入他娘的山西佬,咱老子拿的那些物什往常光景裏少說也能換二百多斤穀子,這他娘的就還回來二十斤不到!”
錢大嘴將口袋從肩膀上卸下,不由得破口大罵。
“狗日的黑了心了,這點糧食就是清湯寡水地夠咱們這鍋能吃幾日?”
周爛甕跟著一起罵,接著小聲試探性問道:“鍋頭兒,要不晚上……咱們抽幾個人去山西兵那拿點兒回來?”
拿即是偷,錢大嘴瞪了他一眼,罵道:“胡吊扯,你脖子癢了是怎地?”
周爛甕縮了縮腦袋。
一碗滾燙的粥水入肚,韓璋意猶未盡地看了看空空的碗底,肚子更餓了。
那東西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米湯,一泡尿下去就所剩無幾。
夜裏山風大,韓璋和他娘找了個稍微背坡的地方睡下,渾渾噩噩當中,韓璋感覺有人在推他。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見眼前浮現出三四個黑影,他嚇了一跳,剛要張嘴大喊,就被一雙大手捂住。
“莫出聲,是我。”
捂在嘴上的手緩緩挪開,韓璋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地問道:“叔,幹啥咧?”
“別問,起來跟叔走。”
錢大嘴道。
此時韓璋他娘也聽到了動靜,翻身坐了起來,問道:“他叔,怎地了這是?”
“閉嘴!”
被錢大嘴吼了一句,韓趙氏也不敢說話了。
韓璋從小坡上爬了起來,稀裏糊塗地跟著眾人走,抬頭看了看月色,發現月亮已至中天。
七扭八拐地繞開了營地,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幾個人蹲下身。
一個聲音傳來:“鍋頭,沒走錯吧?這黑燈瞎火的,四周圍都是山,莫走錯咧,到時候連想回來都難了。”
是周爛甕的聲音。
黃龍山溝壑密布,除了一條最大的甬道通往南北以外,還有無數的小岔口兒通往四處,小岔口後麵又接小岔口,裏麵彎彎繞繞跟個迷宮一樣。
而且連山都長得幾乎一個樣,就和周爛甕說的一樣,進去了以後,如果不熟悉的,想回來就難如登天。
“自然錯不了,他們放糧食的地方俺都記下咧。”
“叔這是……”
黑夜當中,韓璋驀地瞪大了眼睛,此時他差不多明白要幹啥了。
果然錢大嘴低聲對其說道:“二十斤糧食,就咱們這一鍋人怎麽省也不就夠兩天的數兒,趁著還有力氣,去山西兵那裏偷一些回來,要不然咱們都得餓死。”
其實早在周爛甕提出來的時候,錢大嘴的心思就動了,隻可惜那時候人多嘴雜,萬一有不開眼的去告密,這些人都得死。
因此,趁著夜錢大嘴偷偷將幾個還能信的過的叫了起來,去辦這個事兒,這樣穩妥一些。
到時候別人問起就說之前藏的糧,就算知道是偷得,那糧食也吃到了肚裏,說了就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聖賢書終究不能當飯吃,而且偷他狗日這群豬油蒙了心的山西佬也不算偷。
韓璋在心中這麽安慰自己。
下定決心了以後,韓璋對著錢大嘴問道:“叔,俺知道咧,你就說吧,要俺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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