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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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人真進去了?”
樂亭營左村,侯大誌撚了一顆豆子放進了嘴裏嘎嘣嘎嘣地嚼著,對著剛剛坐在炕上的媳婦嘿嘿笑著問道。
“是進去了,沒幾步就碰到了人,然後就退了出去。”
侯大誌擠眉弄眼地道:“聽說你們絲廠的女工,都……光著腚?”
媳婦兒白了他一眼:“想啥呢,那裏麵就是再熱,誰還能沒羞沒臊的,都穿著小衣呢!”
侯大誌拉了一個長長的“哦”,似乎有些惋惜。
媳婦將手裏的碗放在桌子上,伸出手一把就擰住了侯大誌的耳朵:“咋的,你還挺可惜是不是?要不明天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嗯?”
侯大誌被擰地哎喲哎喲直叫喚,嘴裏忙說著不敢,炕上的一兒一女看著爹娘在打鬧一邊喝著稀粥一邊“咯咯”直樂。
好不容易等他媳婦鬆了手,侯大誌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假裝吵吵嚷嚷地道:“瞧瞧,這進了廠果然是今日不同往日啦,這尾巴都要翹上天啦!”
在建廠的消息傳出來以後,侯大誌他媳婦第一時間就報了名,她本來就是農婦,而且手腳十分麻利勤快,在經過簡單的培訓以後,就已經能夠十分流暢的取絲。
由於表現突出,她甚至還被任命為了織頭,手下管著十二個人,負責管理她們的取絲和驗收等等,除了基礎的八錢月錢以外,還能從她管著這十二個人裏的計件數抽取一成五,算下來怎麽也得有個三錢銀子,而且隨著女工越來越熟練,件數也會越來越多,她能抽的銀子就更多了。
這麽算下來,她媳婦每個月能拿一兩一二錢的銀子。而他在壯武營由於每十日一操,拿的銀子也隻是戰兵營的三成,大概是五錢。
除了操練日以外,侯大誌自己也去樂亭營的工地打工,一個月也能拿個七八錢銀子,比他媳婦沒多賺多少。
侯大誌“嗞溜”了一口酒,雖然是最便宜的劣酒,但他的心裏還是美美的,當初在登州,就算是這酒一年到頭也喝不上二兩,現在到了樂亭,雖然也不能頓頓都有,但至少十天半個月也能買一次。
他發出了一聲極為爽快的聲音,然後炫耀似的對著媳婦道:“咋樣,俺就說樂亭營來對了吧,當初你還老大不願意,這要是靠天吃飯,一個月咱倆就是累死累活一個月能賺一兩銀子不?”
他媳婦端起酒壺給他滿了一杯:“是是是,俺頭發長見識短,要不怎麽你是當家的呢?”
雖然有笊籬可以從沸水中撈取蠶繭,但是長時間接觸水仍不免浸泡燙傷,借著桌子上的油燈,侯大誌看到她媳婦有些發白起皺的手,十分心疼地道:“也算是苦了你了,這手都泡爛了。”
他媳婦將手給收了回去,一邊搓著一邊道:“這算個啥哩,往日裏刮風下雨大日頭的,俺不也跟你一起掄鋤頭揮鐮刀,就是這手難看了些,你可不許嫌棄俺。”
侯大誌微微“嗯”了一聲:“等俺成了戰兵,有那一兩五的月餉和賞銀,到時候你就別幹這個,找點輕鬆的活計幹。”
成為像孟滿倉一樣的樂亭營戰兵,一直都是侯大誌心裏的願望與期盼。
不過由壯武營增補到戰兵營可不那麽容易,戰兵營那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隻有戰兵營的人有了缺額,才能輪到他們增補,但缺額也不常有,除非是戰時或者訓練時陣亡、受重傷不得不退,另外就是違反了重大軍律被踢出去以外才可能。
侯大誌來到樂亭以後,也隻經曆過兩次,三個人的缺額,但壯武營跟他一樣想法的人有很多,他兩次都沒增補上去。
“那哪兒成呢?”他媳婦搖了搖頭,接著又有些不屑地道:“俺又不是跟那個誰,吳保保他媳婦一樣,是個小姐性子,還想進營學學什麽商事。”
……
“你說啥?銀子又花光了?那可是足足五兩的銀子……”
吳保保看著他媳婦哀嚎了一聲:“你都花哪兒去了啊……”
自成親這還不到半年的時間,吳保保的月錢幾乎分文沒攢下,全都被他媳婦給支取了出去,但夥食還是以糙米飯為主,而家裏的置備也沒有增添,吳保保由此才產生了疑問。
他媳婦低著頭,訥訥地道:“何主事在營學裏麵教俺們,銀子不是攢出來的,是花出來的……”
“咱咋能跟何主事比……”
吳保保抱著腦袋十分無奈地道:“何主事那是啥樣的人物,那是整個樂亭營的女財神,是種搖錢樹的,咱咋能比,我說你啊……”
說到這裏,吳保保停了下來,因為她媳婦已經開始低著頭抽泣了起來。
其實這銀子的去處吳保保大體也知道,無非就是捐給了廟裏或者施舍了出去,上次兩個人去新橋鎮買米麵,碰到一個要飯的小孩,在問了一番名姓得知其人姓王,以後她媳婦直接拿出二錢的銀子施舍給了那小孩兒。
二錢的銀子,那可是能買三四十斤小麥雜糧,夠一家人半個月的口糧,或者能割五六斤的豬肉,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施舍給了乞丐,如此良善的媳婦兒,吳保保簡直都快瘋了。
當吳保保問她為啥給那麽多以後,她媳婦隻是默默地道:“當初有姓王的人救過他們一家的命。”
他媳婦性子十分軟,語氣稍微硬一些就要掉眼淚,吳保保也很無奈,嘴裏安撫道:“行了行了,莫哭咧,你願意咋就咋,但就是考慮考慮咱家,別施舍那麽多就成咧。”
“知道咧,當家的,往後絕對不會了,你莫生氣。”
媳婦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吳保保。
“吃飯吧。”
說又說不得,打又打不得,吳保保能咋辦呢,隻能夾了一口白菜放在他媳婦碗裏。
他媳婦剛扒了一口飯,隨即就是“哎喲”一聲驚呼。
“又咋了?”
看著她媳婦手忙腳亂的下了炕,吳保保問道。
“忘了給祖母備饗食供奉哩。”
他媳婦忙取過一個畫著蓮花的碗,盛了滿滿地一碗飯,放在那個供桌上,又點起了一炷香,對著用綢緞蓋著的那尊奇怪佛像不斷喃喃地叨念。
吳保保看著,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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