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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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15.

    聞人清和等人得到消息趕來時,充當其衝刹停在莊園的是盛修的車。

    不等司機給他開門,盛修直接從副駕駛上跳下來大步衝進了莊園,他隨手抓住一個穿西裝的外國人:“我的人呢?!!!”

    遠處的消防警報與救護鳴笛盤旋在夜幕上空,尖叫著撕裂天空。

    盛修疾言厲色,臉色鐵青,“花祈夏,花祈夏呢!”

    如果不是隨後趕來的聞人清和攔住他,他幾乎要把對方的手腕捏碎,眼底滲出火似的灼亮,手掌卻無法控製地抖動。

    那個被他攔住的外國人掛著耳麥,被推搡拉扯也麵無表情,如同一隻提線的木偶。

    他們身後呼嘯著衝出幾輛印D國國旗的車,車燈平行打出去,將謝共秋與喬星燦奔跑的身影打得雪白。

    死寂的莊園城堡終於像掉進沸騰的水裏。

    “我妹妹呢?”

    盛修看著從步道飛馳而過的急救車輛,險些在一瞬間失去理智,失聲暴吼:“你們特麽的把人給我弄哪兒去了!!”

    “盛修!”聞人清和抓住他的手腕:“你冷靜點兒!”——

    唰唰唰唰。

    輪胎貼地刮擦,聞人清和轉頭看過去,在看見代表D國最高水準的教會醫療車時蹙起了眉。

    直到看見皇家傳播團隊的通訊秘書疾步走向城堡,他終於難以置信地:“難道Hadra他……”

    連他也對如此緊急的突發狀況感到駭然。

    紅藍交錯的燈光頻閃爍,所有人步伐匆匆卻緘口不語。噴泉旁車流一行行來回穿梭,從漆黑的車隊盡頭朝他們走過來一個穿燕尾服的中年外國人。

    聞人清和一看見他就大步走過去,一向以溫文爾雅社交的男人此時眼底黑壓壓一片沉雲,嗓音涼薄:“我們的女孩呢。”

    謝共秋與喬星燦分兩側走上前來,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的鷹鉤鼻管家用灰藍色的眼珠緩慢掃視眾人——

    開口時細長的聲線,仿佛沙漠洞穴裏蟒蛇攀爬時留下的澀音,陰沉冷漠:“她離開了。”

    喬星燦牙齒咬得咯吱響:“她去哪兒了?!”

    鷹鉤鼻的臉好似皮革縫製的一張麵具,在對方近乎蠻暴的質問裏,也隻是淡淡斂起眼角,然後無動於衷地轉身朝城堡的方向走去。

    盛修勉強壓下呼吸,顫著聲:“我、我進去找她。”鮮紅的閃光燈刺入他的眼睛裏,盛修邁出去的腿仿佛被燙了一下,他喘息著:“我去找她!”

    “等等。”

    聞人清和從各種尖銳嘈雜的鳴笛聲裏,辨別出來自城堡內部的消防警報聲。

    他眼底一凝:“我可能知道祈夏在哪裏。”

    ……

    4:45

    莊園西北方向的盤山公路默然著,黑色瀝青浸濕一層又一層露水。

    盛修下車的一瞬間竟然有些腿軟,他一眼就看見路邊山坡上那個坐在高牆下的身影。

    他聽到自己胸腔轟然衝擊的嗡鳴,再也不敢讓那道身影從他的視野裏離開。

    “祈夏!”

    喬星燦最先喊出上麵人的名字,對方抱著膝蓋坐在牆外的草地上,正一個人安靜地凝望公路盡頭。

    她背後是一扇被暴力破開的鐵網小門,生鏽的鐵絲根根折斷,灑下滿地鏽屑,高牆上的爬山虎探出頭,像撲向她的洶湧綠潮。

    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女孩循聲望過來。

    “苞苞。”

    盛修所有的擔心驚惶都在看見花祈夏的一刹那緊急扼製在胸膛裏,越是靠近花祈夏,他反而越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強作鎮定的聲線壓輕:“……苞苞?”

    女孩臉上沒有淚,甚至也沒有遭受刺激後的驚惶或失魂,然而盛修竟不知道自己應該感到慶幸還是緊張,他呼吸放緩,喉結因用力下抵而哽出一絲絲澀疼。

    花祈夏淺淡的眼珠一寸寸上移,與盛修四目相對:“哥。”

    謝共秋從盛修身後繞上前,半蹲下來伸手去探花祈夏的額頭,花祈夏偏頭避開,聲音微啞:“我沒事,也不冷。”

    謝共秋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沉默著注視女孩,這一刻他們的神情是相似的平靜,男人垂眸,看見了她虎口處的紅痕,那是用蠻力反複揮動斧頭時的力度對衝,他將那一抹紅掖入眼底,又重新望向花祈夏,慢慢將手放下。

    “……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過往,他的經曆,他什麽都沒說,又好像剛才……什麽都說了。”

    花祈夏聲線裏也沁了一夜的涼露,風一吹就幹涸了——

    “他好像什麽都知道,又什麽都不知道。”

    她吸一口氣,所有人眼裏她的唇色很淺,花祈夏耳邊的發絲被風吹亂,臉上血色稀薄,她平靜地扯動嘴角,看著四個男人的臉:

    “我們居然還在按部就班地計劃未來的十四天。”

    鐵門在風的吹動下吱吱呀呀響得刺耳。

    門內側被石塊劃出的十四個網格好像在明晃晃嘲諷著在場所有人的自信與帷幄,鄙視他們的按部就班。

    盛修握住她的手腕,用掌心用力摩搓幾下她的手背,嗓子沙啞得不成樣子:“苞苞,走。”他鬆開手,單膝點地做出要將花祈夏抄抱起來的動作:“哥帶你回家。”

    聞人清和脫掉外套遞過來。

    花祈夏鬆開了圈住膝蓋的手臂,在謝共秋的攙扶下自己站起來,盛修伸手掖去她耳邊的碎發,花祈夏忽然抬起眼:“哥。”

    “我要結束這場活動。”

    盛修的指尖因為抽動而觸碰到花祈夏的眼尾,那裏靜靜聚攏起一股連他也不能明辨的情緒,無悲無慟,像一汪清澈的水,也像一種水流一樣的力量。

    花祈夏這句話說得很清晰,在場的四個人都聽清楚了她說的話,他們不約而同彼此對視,就在這時,花祈夏出聲了——

    “你們看——”

    盛修與其他人下意識沿著她轉頭的方向望過去:

    稀釋的晨雲消散在綿延的山嵐,一輛輛滿載活計的貨車從遙遠的高速公路上駛過,在暈染的蛋殼青光線裏,混沌而壯闊的霞光厚積薄發。

    “太陽出來了。”

    她眺望遠方,聽見了日出前的轟鳴,萬物的生命力就這樣嘶啞而咆哮地宣告自己的新生,在浮光躍金的剪影裏震耳欲聾起來。

    花祈夏低下頭,看著掌心中一隻雪白的鴿羽。

    她鬆開指尖,那隻輕飄飄的絨毛倏地被風吹遠了,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飄向那公路盡頭的人世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