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浮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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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背負的酷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冷,冷到能聽見兵器摩擦的聲音......
    似乎又有某扇門關閉了,他知道自己正在前往“大人物”的房間......
    忽然傳來她的聲音:
    “你先等等吧,等到升堂的時候,會讓你發言的。”
    家丁們將工頭嚴加看管,不許他申辯,更不允許他肆意亂動。
    而子卿裹緊長袍,向府衙裏走去。
    皂隸整齊守在兩側,衙門內一幹二淨,上麵四個大字”公正清明“金光閃閃,格外耀眼。
    她對著公堂大聲喊道:
    “你們老爺呢?我要報案,請他出來。”
    持棍的皂隸很不客氣地說:
    “衙門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再不出去,亂棍伺候!”
    子卿擼起袖子,轉手給了他一個巴掌,然後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其餘皂隸瞬間握緊棍子,試探性越靠越近。子卿也亮出了長劍,隨時準備把他們切成兩段。
    “誰啊,大喊大叫的!這裏可是府衙!”
    知府老爺用銀簽剃著牙,不緊不慢地從內宅裏走出來,帶著一臉鄙夷,狠狠一甩官袍,坐在“公正清明”牌匾下麵的木椅上。
    “老爺,這有個瘋婆子鬧事!我們這就把她趕出去!”
    子卿:“慢!鄭大人,就這樣招待客人嗎?”
    風銷!!
    迅猛的風將所有人推開,卷在空中,然後讓他們重重地摔了個屁墩。
    知府口中的茶都噴了出來,茶碗沒拿穩,倒在了桌上。
    新鮮的龍舌茶灑滿了木桌......
    “哎呀,原來是公孫夫人啊!快快——快請坐!”
    知府大人下了堂,熱情地邀請子卿上座。
    “你們這些個不長眼的,夫人換了件樸素的衣服就認不出來了嗎?去去去,都下去,不長眼的東西!”
    子卿:“行了,我看這批麵孔都是新的,不必計較了。但他們得長個記性!”
    鄭昌捋了捋胡子,笑道:
    “公孫夫人果然大度!既然夫人主動上門,想是有為難之處,進內宅來談吧。”
    子卿:“好,必須要隔牆無耳的地方。”
    鄭昌:“府童來引!”
    府童打開門,引子卿前往府衙內宅:
    漂亮的花園圍繞著清涼的湖,不失為避暑的好地方。白玉大鶴在湖心覓食,叼起一條閃光的小魚,然後直吞下肚。
    子卿心想:
    又是一個吃魚不吐骨的家夥。)
    直到正廳坐定,府童進獻香茶,鄭昌笑嗬嗬道:
    “夫人親自下到我們這小府衙,難不成是帶了上麵大人的命令嗎?”
    子卿:“哈哈哈,哪來那麽多命令,都是朋友,順路正好看看你。哦對了,我最近聽說二公子對煤炭交易有興趣,是真的嗎?”
    鄭昌:“哎,不行不行不行,隻有我這當父親的最了解這小兒子,從小被我寵的不像話,能力可比不上他哥哥。讓他去碰煤炭這行,豈不是要把家底都賠光嗎?”
    子卿:“看你說的,孩子大了,該曆練曆練了,有興趣是好事,你這做父親的哪能總不放手啊。”
    鄭昌:“不瞞您說,就算我有心也是無力。這煤炭產業基本都在西同城,我一個小知府,在那沒親沒故,哪能容得進去啊。”
    子卿:“西同城有我朋友——他們晉家在當地很有名氣,我精心挑些名貴禮物送給二公子,再引薦他拜入世家門下學習技術,一定錯不了。”
    鄭昌:“不可——哪能勞夫人您如此費心機啊!”
    子卿:“孩子既然有想法,就讓他去試試,如果真能成大事,到時候再還我心意就行了。”
    鄭昌:“既然如此,我就代鄭彌拜謝夫人了。倘若日後夫人您不嫌棄,我定帶犬子去府上拜謝。”
    子卿:“哎——那倒不必。但是眼下我這裏有一件麻煩事,還算不上火燒眉毛,不過憋在心裏,也挺不舒服的。”
    鄭昌:“夫人請明言,知府這職位雖然不大,不過我能幫的一定盡全力幫您。”
    子卿:“是這樣的......”
    正巧午時,鄭昌請子卿在內宅用午餐,選的都是最精致的食材,從城中大飯店中請的名廚來掌勺,絲毫不在意這一頓的花銷。
    為了確保談話完全保密,鄭昌特意讓自己的心腹家童來伺候這一餐,其餘人通通趕了出去。
    事情的原委,知府從頭到尾了解了一遍,他也大概懂得子卿的意思了。
    家童:“稟報老爺,最後一道菜,紅燒多寶魚也上來了,菜已經齊了。”
    鄭昌:“下去吧。你們要按時吃飯,有空幫我打理一下朋友的白玉鶴。”
    家童行完禮就下去了,關好了門。
    子卿夾了一條多寶魚,細細品著,點了點頭。
    “今年幹旱,知府大人還能弄來這麽新鮮的魚,真不容易啊。”
    鄭昌連忙笑道:
    “這些魚都是您不搭眼的次品,您肯賞臉,就是我們府衙的榮光啊。”
    子卿:“嗬嗬嗬,那......剛剛我說的事,知府大人想必不難辦吧。”
    鄭昌:“收酒使貪汙您的酒,陰陽合同證據確鑿,您放心,我就按您的意思審!保證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進大牢去。”
    子卿:“如果他真的隻是貪汙了三缸酒,按照律法,幾個月不就放出來了嗎?這肯定不行,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鄭昌:“這您放心,我說他貪了三十缸就是三十缸,貪了三百缸就是三百缸。人證物證俱在,就算死在牢獄裏,也絕對無傷可驗。”
    子卿:“非常好,鄭大人。但除了一個小小的收酒使還不夠,這個酒行行長——我想自己來當。”
    知府也沒想到,公孫夫人的胃口這麽大,他有些犯難了。
    緊皺眉頭,擺好官帽,又捋了捋胡子,他嚴肅道:
    “我素來聽聞您和桑行長是至交,這恐怕......”
    子卿的目光瞬間冷下來,本來能燃火的血氣,此時卻將客房凝成了“冰窟”,讓人不寒而栗。
    “利益場上,沒有朋友!”
    她又飲下半杯茶,閉上雙眼,筷子也整齊地擺到盤子上。
    鄭昌心裏“咯噔”一下,又緩緩說道:
    “先王剛剛去世,在國喪期間鬧事的話,陛下是要追責的。桑之功畢竟沒犯大錯,還請夫人三思啊。”
    “你聽好,陛下正因為桑之功監酒失責要懲罰他呢,咱們完全可以做到上庇天聽。一榮俱榮,如何?”
    她瞳孔再次燃火,衣服上不時噴冒的小火星,差點將整座房子都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