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戰邪修（二）
    八荒鎮嶽碑！
    “雕蟲小技。”
    伴隨著李慕生那帶著一絲無聊與不耐的淡漠低語。
    那方匯聚了整個玉台死寂目光的巨大石碑……
    如同傾倒的神山！
    轟然砸落！
    目標——正是那畫布風暴的核心！那“布皮宗雲子”！
    “呃……”那“布皮宗雲子”毛筆畫出的雙目中兩點濃墨驟然擴散！扁平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清晰的驚駭！他下意識想故技重施！
    身體猛地向扁平壓縮！想化為一張薄布融入扭曲的空間裂隙！但……晚了！
    那石碑籠罩之下！空間已如神鐵鑄就！
    那灰黃之色的邊緣並非光芒！是凝固如實質的……界域鎮壓之力！
    “不……不可能——！”
    刺耳的畫布摩擦尖叫戛然而止！
    轟隆！！！
    玉台猛烈震動！無數玉案在衝擊中碎裂！
    星光、流螢瞬間被無盡崩散的慘白布屑灰霧淹沒！
    煙塵滾滾！
    當那方巨大石碑虛影緩緩升起、消散在夜空。
    玉台上！
    那“宗雲子”原本站立之處！
    隻剩下一小片覆蓋著一層細膩無比、如同冬日初降的第一場雪般的……慘白塵埃。
    微風拂過。
    白色塵埃打著旋兒飛散。
    露出了下方絲毫無損的玉台地麵。
    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琅嬛玉台廢墟之上，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壓下，碎玉與斷石混雜著靈材燒焦的灰燼，被粘稠的血色冰晶緩緩覆蓋。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布漿腥氣與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糊腐朽味。
    那木老祖的寶座早已被碾成齏粉，連帶著後方大片雕欄玉砌的華美石台都碎裂傾頹，如同被巨獸踐踏後的獸骸。
    那枚宛若小山的八荒鎮嶽碑虛影緩緩消散於半空，隻留下地麵一個邊緣光滑如鏡、深不見底、不斷冒出絲絲黑煙的深邃巨坑。
    坑底中心，唯有宗老怪先前立足之處遺留下的一層薄薄雪白塵埃，正被寒風緩緩吹散，竟連一絲血肉碎末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元嬰一擊，恐怖如斯！
    凜冽的山風卷著血雪刮過眾人衣袍，數十位漂浮在半空、周身法寶靈光起伏不定的結丹老祖，此刻個個臉色煞白。
    鐵矛門門主額角青筋狂跳，緊握那柄血紋纏繞的森白骨矛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關節發白；
    水月塢塢主方才強撐的媚笑已化為僵硬，手中玉笛隱隱震顫；
    就連修為最深、如萬載寒冰般的玄冰門寒螭老祖，籠罩周身的極寒靈光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方才那毀天滅地的八荒鎮嶽碑若是衝著他們任意一人壓下，結果不會有絲毫不同！
    護身靈盾？本命法寶？護山結界？在那元嬰級別的沛然巨力麵前，隻怕皆如布糊！
    驚悸！
    後怕！
    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脊椎！
    “老祖神威！彈指滅邪，實乃我南燕擎天之柱！”藥王穀老丹師反應最快，嘶啞著聲音高呼，臉上混合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刻意到誇張的狂熱。
    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老祖神威蓋世，魑魅魍魎望風披靡！”黎雄聲如悶雷，強行壓下心中翻滾的震駭，跟著嘶喊。
    其餘結丹也如夢初醒，聲音參差不齊地轟然應和，各種肉麻的阿諛之詞噴湧而出，試圖用這喧囂的聲浪衝散那籠罩心頭的巨大陰霾
    “畫傀邪祟，不堪老祖一擊！”
    “有老祖鎮守，南燕穩如磐嶽！”
    “百草宗萬代永昌，全賴老祖神威……”
    喧囂頌聖之音在山風血雪中回蕩，帶著一種近乎譫狂的虛幻感。
    李慕生立於半空坍塌台基的頂端，灰袍在淒厲的山風中紋絲不動。
    對這些聒噪的吹捧充耳不聞。他目光幽深，如同穿透了眼前彌漫的布灰與雪沫，投向更遠處鉛雲翻滾、氣息晦暗駁雜的天際線。
    麵容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唯有一絲冰寒的鋒銳在眼底深處凝聚。
    “都出來吧。”
    冰冷清晰的三個字，如同無形的重錘，精準地砸在喧囂的聲浪中心！
    所有頌揚戛然而止！
    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數十位結丹修士如同驚弓之鳥，神念瘋狂擴張，法寶靈光瞬間大盛！
    各種探查匿蹤、鑒魔辟邪的法訣下意識地籠罩自身！驚疑的目光在昏暗的天幕下掃射！
    就在這時——
    飄飄灑灑的白色忽然遮蔽了視線！
    那並非冰冷的血雪，而是一片片輕若無物、邊緣泛著陳舊白色的……
    畫卷！
    漫天雪白畫卷無聲飄落，粘在修士們的護身靈光上，粘在斷裂的石柱表麵，將這片廢墟無聲地覆蓋上一層不祥的素縞。
    嗚——！
    似悲泣，似長嚎，一聲如同從九幽地府深處傳出的、低沉壓抑的嗩呐悲鳴驟然撕裂死寂的天幕！
    聲音淒厲扭曲，蘊含著令人靈魂顫栗的悲慟與瘋狂！
    伴隨著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嗩呐聲！
    一隊龐大而詭異的車駕，無聲無息地從東南方厚重鉛雲深處湧出，駕馭著翻滾如墨汁的粘稠黑雲！
    車架主體由一種慘白發膩的硬布板糊成，形製巨大而簡陋，宛若一口放大千倍的粗糙布棺，通體布滿朱紅如血的粗糙符文。
    前方拉車的，是八匹同樣由慘白厚草布剪出輪廓、塗著誇張眼珠的“布馬”，鬃毛以淩亂的黑毛線粘成！
    布棺般的車駕周圍！
    簇擁著密密麻麻的儀仗！
    同樣由慘白厚布剪成的“金瓜武士”，空洞的眼窩用濃墨點綴；手捧“如意香爐”的“宮娥布婢”，臉龐用胭脂點出兩團不正常的暗黑；手持嗩呐、二胡、破鈸的“畫布人樂手”，扁平的臉上帶著僵硬扭曲的笑意……
    所有的“人”，動作整齊劃一，卻又帶著令人作嘔的非人協調！
    它們的關節是簡單拚插的，每一步邁出都伴隨著畫布摩擦的沙沙聲和脆弱的咯吱聲。空洞洞的眼窩轉向何處，便將一種混合著“恭順”“忠誠”卻又無比“陰森詭譎”的目光投向何處！
    明明無麵無肌，偏生將那詭異的神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生與死！秩序與瘋狂！在這支無聲行進的畫布人隊伍中混淆！交融！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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