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李家血脈
    虛明嶺的風，嗚咽著卷過他矮小的背影，向著百草宗那如劍刺天的巍峨主峰……
    俯首。
    那片青衍熱血與靈茶殘汁混染的汙漬，在冰冷的石縫裏，洇成一片刺目的深褐。
    歲月如長河，衝刷盡汙濁斑駁，沉澱下巍峨基業。
    百草諸峰巍峨，萬載靈霧氤氳不散。
    千峰疊翠，百澗瀉銀，鶴唳穿雲，靈猿攀壁。山門外漢白玉廣場大若平原，陽光鍍在溫潤無暇的石麵上，反射著溫潤光澤。
    今日人聲鼎沸，來自五湖四海的少年稚兒與身負修為的各色修士混雜一處，喧囂直衝雲霄。
    廣場邊緣，一塊被歲月摩挲得光滑如鏡的青石磐上。一名老修士盤腿而坐，粗布麻衣，鶴發雞皮，右手托著一杆黑鐵雕花煙鍋。縷縷辛辣嗆人的煙氣繚繞升騰，模糊了他滄桑渾濁的眼。
    “娃娃們……”他吐出一口濃煙，沙啞的聲音卻奇異地壓過了鼎沸人聲，“這方天圓地方的所在，咱們叫它‘中域’……可在不知多少萬載之前……”
    煙鍋輕磕青石，發出“哆哆”脆響。
    “此地喚作——大唐！”
    老修士抬眼，渾濁目光掃過身前一群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少年少女，望著他們懵懂又好奇的眼眸。
    “那年月……嘖嘖……比你們見過最深的夜還黑！天上有輪吃人的黑太陽！地上是吸血的邪道崽子！整個修仙界，骨頭渣子都快被啃淨嘍！”
    他深吸一口旱煙，煙霧翻騰如混沌初開。
    “多虧……百草宗！”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穿透千古歲月的敬仰：
    “一位功參造化、慧眼卓絕的老祖宗，橫空出世！領著百草宗東遷！破邪祟！斬凶頑！硬生生將沉淪在血海裏的咱們……撈上了岸！”
    “功德……無量啊！”
    煙杆指向廣場盡頭那片接天連雲、被五彩霞光與厚重靈霧籠罩的巍峨山脈，語氣帶著近乎神性的肅穆：
    “後來大唐這破爛船架子徹底沉了……諸天修士無不拜服！萬宗共尊！心甘情願奉百草宗為魁首！其麾下……”
    他枯瘦的手指如數家珍般一一點過：
    “太虛！劍堂！魔淵！正氣！……百草十堂！威震中域！”
    “中域……”一名眉目清秀的青衫少年喃喃。
    “沒錯！”老修士煙鍋猛地指向四方，“知道‘中域’這名號怎麽來的嗎？就是那位百草宗開山的老祖宗定的！為啥？”
    渾濁老眼爆出一絲極亮的精光。
    “因為咱們這位老祖宗！那是真正周遊了天下、踏遍寰宇的人物！”
    聲音陡然激昂，引得更多目光匯聚。
    “東海浩渺仙蹤渺！西荒沙滔葬龍髓！北原風雪埋神甲！南疆瘴沼蠱神眠！”
    “老祖宗親眼所見！這天地之外……尚有四域！每一域都遼闊如上古大唐仙陸！正是他老人家……親手劃分的天下！”
    “四海八荒皆認可！這……就是定鼎乾坤的大手筆！”
    老修士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狂熱崇拜。
    “萬載休養……咱中域這棵當年被連根拔起的老樹，如今……終於又發新芽嘍……化神……久等的化神苗子……又冒出來啦！”
    他話鋒一轉，帶上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可任憑後來者如何驚才絕豔……”
    煙鍋再度點向那片霞光最盛的峰巒深處：
    “百草宗……它還是天……還是這座撐死了也望不到頂的巨碑！”
    “每年啊……”老修士望著遠處山門入口處烏泱泱湧動的人群，渾濁眼底帶著複雜的感慨，“爬著也想擠進那扇門的孩子……能淹死一海的蛟龍……”
    話音未落！
    轟——！！！
    廣場盡頭！那片遮蔽百草群山的厚重靈霧如同被無形巨手猛地撕開！
    霞光！萬道七彩霞光如同決堤的汪洋洪流！瞬間傾瀉而下，淹沒整個漢白玉廣場！
    嗡——！！！
    一股滄桑、浩瀚、仿佛自洪荒初年便已存在的氣息，伴隨著霞光轟然降臨！
    所有人！無論懵懂稚子、抑或修為深厚的築基、結丹修士——
    都感覺心髒被一隻無形巨手驟然攥緊！
    靈魂被最沉凝的山嶽碾過！
    在萬丈霞光的核心！
    一座！
    巨大！
    高聳！
    通體由不知名萬載靈玉雕琢而成的——
    ?玉碑?！
    如同從亙古神話中走出的豐碑！
    緩緩！顯現！
    碑身高不知幾許！
    似接天穹！碑體表麵流淌著無數道細密的、如同活物般生生不息流轉的金色咒文符符文！
    浩渺！深邃！每一道符文的明滅，都似牽動著冥冥天道！
    它隻是靜靜佇立在那裏。
    便鎮壓了一切嘈雜！
    便成為了整個天地間唯一的主宰！
    “通天玉碑……”青石旁那名來自東海大派的虯髯結丹修士聲音幹澀，帶著朝聖般的震撼，“傳說那位老祖親手煉製的——通靈之寶?！”
    最後四字，近乎耳語，卻震得周圍少年心神劇顫！
    “不錯！”青石上的老修士眼中狂熱更甚，聲音陡然拔高，“此物！乃是天下奇珍！更是咱們百草宗的脊梁骨！”
    旁邊一名背負長戟的粗豪大漢忍不住插話：“俺在南疆就聽說過！說這碑啊……是萬古第一無情的明鏡！它裏麵住著個‘碑靈老爺’！專管所有貢獻賬目！任你位高權重，家財億萬，在它麵前……”
    他猛地拍拍胸脯，震得甲葉亂響：
    “……休想偏私半個子兒！規矩是老祖定的，碑靈爺執行，鐵麵無私！童叟無欺！任它多私密的交易，過了碑靈爺的眼，就爛在石碑肚子裏！是這天地間……最硬最直的秤杆子！”
    “正是！”老修士猛嘬一口旱煙，煙霧裏滿是與有榮焉，“老祖早有箴言傳世——世人難逃私心網，唯有靈器鑄天平！?”他枯指如戟，點向玉碑下方那些麵露敬畏，正小心翼翼將一塊塊光澤溫潤玉牌按在石碑特定符文凹槽上的修士身影，玉牌亮起，化作流光匯入碑體深處，“看！那些身家清白的，憑此玉牌，便是入了百草宗麾下！自此安危係於碑靈！隻要貢獻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