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血獄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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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辰胯下神獸坐騎天馬化作一縷黑煙,疾若流光,循著九洲鼎中那如熔岩般沸騰的指引,掠過崇山峻嶺,一路向南。
    愈近南疆,天地便愈發晦暗。
    原本青翠的山巒染上枯黃焦黑,似是遭了天火舔舐。
    山間清泉渾濁泛赤,帶著鐵鏽般的腥氣。
    官道兩旁,時見廢棄的村落,斷壁殘垣間白骨隱伏於野。
    時不時會遇見一兩隻眼中泛著綠光的野狗,在草叢中逡巡,啃噬著早已不成形的遺骸。
    東辰行至一處幹涸的河床,一陣淒厲的哭嚎驟然撕裂了死寂。
    他放緩遁光,隱匿身形望去。
    隻見一隊衣衫襤褸、形同枯槁的饑民圍在河床中央。
    幾個青壯年漢子漢子,眼神空洞而麻木形如野獸,正合力按住一個同樣皮包骨頭的老漢。
    旁邊,一個瘦小婦人死死抱著一個五六歲孩童,那孩童餓得隻剩一雙大眼,驚恐地看著,嘴裏發出嗚咽。
    “爹!別…別吃我爹!”婦人嘶喊,聲音沙啞絕望。
    按住老人的漢子之一,舔了舔幹裂出血的嘴唇,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娃他娘…再不吃…娃也活不過今晚了…” 他
    看向孩童的眼神,帶著一種混合著悲憫與瘋狂的饕餮之光。
    河泥地上,散落著幾塊煮熟的、帶著肉絲的白骨,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澤。
    嗡——!
    東辰心口如遭重錘!
    九洲鼎仿佛感受到主人噴湧的悲怒與淒愴,鼎身微微震蕩,發出低沉的共鳴。
    這並非因強敵的示警,而是感同身受這片土地沉淪、萬靈塗炭的巨大哀傷。
    這片土地哪裏是人間,分明是煉獄!
    他抬手,指尖玄黃之氣瞬息凝聚如針,剛欲彈出——
    “呼啦!”
    一聲尖銳破空!
    一支裹挾著濃烈煞氣的精鋼長箭,自遠處土坡後電射而至!
    “噗嗤”一聲,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為首漢子的咽喉!
    力量之大,帶得他整個身體向後飛倒,汩汩鮮血染紅河灘。
    緊接著,數支同樣的利箭破風而至,其餘幾個動手的人瞬間斃命!
    片刻後,坡後露出十幾名騎士的身影。
    他們身著暗沉色的鱗甲,甲片上紋著蛇形圖騰,已是殘破不堪,布滿刀痕箭孔。
    領頭騎士手持強弓,麵色冷酷如石,眼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隻有刻骨的疲憊與肅殺。
    “騰蛇軍第九部殘部,奉命清除流寇…滾!”
    騎士首領聲音沙啞如刀刮,對著那些因變故嚇呆的饑民喝道,沒有解釋,也沒有安撫。
    那冷酷的目光掃過地上的“食物”和絕望的婦人,隻是眉頭微皺,勒馬便走。
    他身後的騎士動作統一,沉默如鐵,頃刻間消失在河床盡頭,隻留下濃烈的血腥味和更深的死寂。
    饑民們轟然散開,嚎哭著、麻木地消失在荒野中,仿佛剛才隻是一場幻夢。
    東辰緩緩放下了手,指尖玄黃之氣散去。
    他望了一眼那插在河灘上的、帶著騰蛇軍殘破標識的斷戟,又望向南疆深處那陰雲慘霧籠罩的天際。
    “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甚至已到人相食地步,這便是現如今的南疆嗎…”
    東辰低語在風中飄散,帶著一股沉重如山的悲涼。
    他身形再度提速,化作流光,遁向那片籠罩著死亡的慘綠濃雲深處——南瘴之林方向。
    數日後,一座巍峨巨城映入眼簾。
    城牆高達數十丈,通體由深灰色“天闕石”壘砌,厚重如臥龍,散發著莽荒古老的氣息,這便是南疆王府所在——天闕南都。
    然而,此刻這雄城,卻籠罩在一片肅殺與破敗之中。
    高大的城門洞開,精鋼鑄造的巨門扭曲變形,留下數道觸目驚心的巨大爪痕,深達數尺,仿佛被某種龐然凶獸狠狠衝擊過。
    門樓上象征著南疆王權的“騰蛇吞日”旗早已不見,隻餘下斷裂的旗杆。
    城外護城河裏漂浮著發脹的浮屍與破爛的甲胄碎片,一股混合著腐屍、血腥與南疆特有濕熱瘴氣的惡臭隨風彌漫。
    城內景象更顯蕭條。
    街道寬闊,但兩旁許多商鋪都已關閉,門板碎裂。
    路上行人稀少,且大都步履匆匆,麵帶憂懼。
    不時有身披殘甲、神色凶狠的騰蛇軍士三五成群地巡邏而過,他們的甲胄上紋路各異,顯然來自不同部屬,彼此間目光交匯,都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與敵意。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東辰收斂了所有氣息,化成一個麵容普通的青衣書生,沿著青石街道前行,最終在一座三層高的古樸木樓前停下腳步。
    樓前黑檀木匾額上書“蒼梧酒家”四個大字,字跡古樸蒼勁。
    這是城內少數幾家還在開門迎客的客棧,也是三教九流匯聚、消息最為靈通之處。
    客棧大堂內,食客稀少。
    氣氛同樣沉悶,隻餘下角落裏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一個衣衫華貴、卻已殘破不堪的老嫗蜷縮在角落,懷抱著半塊發黴的餅子,目光呆滯地念著:“…小姐…我的小姐…你在哪啊…”
    東辰尋了個靠窗能看到街道的僻靜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劣質的南疆土釀和幾樣粗糲的吃食。
    很快,鄰桌幾個商旅打扮和本地閑漢的低聲議論,夾雜著角落老嫗的囈語,飄入他耳中。
    “聽說了嗎?騰蛇軍昨夜又打起來了!在城西虎嘯部駐地附近!火光衝天,死了怕不下千餘人!第八部的人和第四部的為了爭一塊靈石礦洞,真敢下死手啊!”
    一個本地商販模樣的漢子壓低聲音,臉上帶著驚懼。
    “自相殘殺?何止!”
    他對麵一個臉有刀疤的客商嗤笑一聲,灌了口濁酒,眼神飄向窗外街上巡弋的、甲胄樣式不同的騰蛇軍,“騰蛇九部?現在早就沒九部了!齊等閑老王爺一倒,南疆群龍無首,為了爭奪兵權、資源,內訌都快把南疆王府的家底打光了!齊二爺戰死北境,齊三爺被東疆所俘,隻剩下那位…哎…”
    他看了看角落的老嫗,沒再說下去。
    “那位?可是南疆聖女齊染畫小姐?”旁邊一位地主模樣的胖子接過話茬。
    另一個看起來像是落魄散修的老者歎息搖頭,“如今這世上,除了染畫小姐之外,這哪裏還有王府血脈。天殺的丹霞山!堂堂上京九宗之一,名門正派!竟行如此滅絕之事!”
    他猛灌一口烈酒,義憤填膺:“一夜之間啊,堂堂雄踞南疆萬年、麾下擁有十萬騰蛇勁旅、座中仙門客卿無數、自身更是不死魂魄九境巔峰的大宗師齊王爺…就那麽…”
    酒桌上氣氛瞬間凝滯。
    刀疤客商環顧四周,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神秘:“名門正派?嘿…老弟你有所不知。這事透著邪性!丹霞山雖強,但南疆王府也不是紙糊的!十萬騰蛇軍哪怕東出大半防守東疆入侵,王府主城留守的精銳和禁製陣法也不是吃素的!齊王爺半步通神境,就算渡那‘九難劫’受了重傷,底蘊猶在!怎麽就…怎麽就像紙糊的一樣被撕開了?”
    “何止邪性!”那落魄老修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也湊近了些,“老朽曾在王府附近活動,倒是知道些隱秘。最關鍵的是…齊王爺座下那位首席仙門客卿——天劍真人!丹霞山動手前夜,他就神秘失蹤了!而王府的護城大陣‘九闕焚天陣’核心陣眼,據說正需要這位真人鎮守的一件秘寶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另外…王府後廚在出事前曾采買了大量滋補元氣的‘紫陽玉髓羹’…而天劍真人正是一位煉丹聖手。而這羹湯,本該是給重傷的王爺調養的…”
    話未盡,意思已昭然若揭!
    首席客卿的背叛,護城大陣核心被破,間接導致了南疆王府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