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落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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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淵城的焦糊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東辰的身影已如一道無聲的魅影,疾行在東疆王府西南邊陲的崎嶇山道上。
    腳下是通往西南的古老驛道,千裏奔波,他卻步履從容。
    此刻,他已喬裝打扮成一位落魄的邊陲遊俠,一邊飛縱,一邊暗忖。
    “埋在萬劍宗內部那顆名為“清風子”的棋子所激起的海嘯,想必已在東疆王城轟然炸響,就等它把蕭恒吞噬了。”
    “聽說,三王子蕭霆文韜武略,心思深沉,乃是最難對付的人。隻可惜,此刻尚未抓到他的把柄......”
    他正思索間,前方山風驟然變得凜冽,卷起枯草沙石。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沉重,凝練,絕非散兵遊勇。
    這聲音帶著一股壓抑的整肅感,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
    片刻之後,一隊黑甲騎士如一道沉默的鐵流,轉過山坳,出現在山野盡頭。
    他們的鎧甲暗沉無光,仿佛能吸走周圍的亮色。
    每個人臉上都覆蓋著冰冷的玄鐵麵具,隻露出一雙雙飽經殺戮、死寂冰冷的眼睛。
    雪亮的馬刀如林,戰馬雄壯如龍,一股凝練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仿佛連四周的山峰都為之切割。
    而被他們護衛在中央那人——華貴的錦袍沾滿塵土,麵容沉毅,眼中卻壓抑著一抹驚怒,正是皇四子蕭平安。
    他身旁一騎格外魁梧,肩甲上銘刻著一柄古樸的戰錘紋飾。
    東辰眼神一凝:那是蕭平安的心腹死士,三十六衛的統領項飛。
    整個隊伍行進雖快,但那撲麵而來的風塵仆仆之感,以及潛藏在鐵血之下的疲憊,如同利劍上未曾拭淨的血鏽和隱裂。
    蕭平安?
    他怎會如此狼狽地出現在這西南荒僻之地?
    東辰心頭電轉。
    這位本該在南域封地“靜養”的皇四子,此刻形同逃亡的處境,背後必有驚天變故。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項飛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如實質的寒針,瞬間鎖定了孤身站在路旁的東。
    一股令人窒息的兵戈銳氣悍然壓來。
    東辰心頭微凜:此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可惜,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停下!”
    項飛輕喝一聲。
    三十六衛瞬間勒馬,動作整齊劃一如同鐵板一塊,戰馬發出低沉的嘶鳴,前蹄揚起又重重落下。
    黑甲如山嶽聳立,刀鋒齊刷刷微揚,山穀中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
    蕭平安疲憊卻依舊銳利的目光掃過東辰那雙熟悉的眼睛,神色不由得一怔。
    東辰立刻拱手,臉上堆起剛從臨淵城帶出的市井油滑,眼神裏充滿了對軍威的本能敬畏和一絲惶恐:“小可是個過路的,不知貴人駕臨,無意衝撞……”
    他視線順勢掃過眾人染塵的衣袍和鞍具上細微的破損痕跡,語氣恰到好處地帶上了點試探,“看諸位貴人風塵仆仆,可是……路上不太順當?前麵再走百多裏,才有個落腳的小鎮……”
    蕭平安審視著東辰那張平凡無奇、氣息微弱的臉,眉宇間的疲憊和那壓抑的恨意愈發深刻,語氣低沉地揮手:“不必多事,繼續趕路。”
    項飛如鷹鷲的目光又在東辰身上梭巡片刻,終究沒有發現絲毫破綻,沉聲下令:“走!”
    沉重如擂鼓般的馬蹄聲再次敲打荒原。
    東辰立在道旁,目送這隊代表蕭平安核心戰力的鐵流卷著煙塵遠去。
    這絕非什麽狩獵或巡查,分明是在亡命奔逃!
    莫非皇城……出事了?
    而且是足以讓蕭平安舍棄一切根基、不惜動用所有底牌亡命天涯的驚天巨變。
    東辰腦中如冰錐刺入。
    能讓蕭平安如此失勢倉皇,與他之前的一係列的布局恐怕脫不了幹係。
    四子奪嫡,怕已進入白熱化了。
    封地被鎖?
    親信被屠戮?
    追兵……就在身後?
    這個時機,妙得如同命運拱手送上的籌碼,東辰眼底最後一絲油滑瞬間褪盡,隻餘下深不見底、冰冷無情的算計。
    蕭平安根基崩塌,命懸一線,正是最渴求力量的時候,他王府中養的那些所謂“高手”,在真正的鐵血追兵麵前,不過是土雞瓦狗。
    他需要新的力量——足夠鋒利、絕對忠誠、能隱於黑暗、能替他撕裂王城層層羅網的致命力量。
    而他東辰手中,正握著鑄造這力量的神異“模具”——龍脈築基法!
    天助我也!
    頓時,一個計劃在他心中生成。
    為蕭平安鑄造一柄利刃,上可斬九天真龍、下可誅亂臣賊子的利刃。
    這柄注定攪動東疆的暗夜利刃,今日,就要以蕭平安這條垂危的蛟龍之命為砧板,以他心中的滔天血仇為爐火,悍然開鍛。
    同時,亦能洗去蕭平安身上的悲天憫人和書卷氣。
    可謂是一舉兩得。
    東辰再無半點猶豫。
    氣息流轉之間,身上那件不起眼的布衣仿佛水波蕩漾,瞬間化為一件飄逸的青衫。
    平凡的麵容也如同水洗去塵垢,氣質陡然變得沉靜而高渺,如同山巔孤懸的流雲。
    那股原本被完美隱匿的、源自玄黃二氣的深淵般沉寂的氣息,此刻再無遮掩,引而不發。
    無需他主動示警,前方疾馳的鐵項飛猛然勒馬回身。
    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瞬間穿透了空間,凝重到了極點:“什麽人?!”
    整個三十六衛如受驚的刺蝟,鎧甲摩擦聲鏗鏘作響,齊刷刷扭轉馬頭。
    凝若實質的殺氣如同冰冷的潮水倒卷而回,瞬間鎖定了東辰,山穀的溫度驟降
    蕭平安驟然回身,沉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難以掩飾的喜色和震駭。
    在這足以將金石撕碎的軍陣殺意鎖定中,東辰卻緩緩邁開腳步向前。
    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般地穿透了呼嘯的山風和沉重的蹄音,清晰地響起:
    “四殿下,你本該在南域封地‘靜養天年’之身,為何如此風塵滿麵、形色倉皇地西行?看您身後這一路煙塵滾滾,怕是……還跟了些‘不合時宜’的尾巴吧?”
    此言一出,如同冰水潑入滾沸的油鍋。
    項飛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座下神駿戰馬“唏律律”一聲狂暴嘶鳴,前蹄猛地刨地。
    他肩甲上的古老戰錘紋飾竟微微亮起,那股毀滅性的殺氣幾乎要凝聚成實體。
    “殿下麵前,妖言惑眾者,死!”
    項飛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閻羅的宣判。
    沉重的古錘緩緩抬起,一股無形的恐怖氣機已將東辰周身空間牢牢鎖定。
    身後三十六衛齊聲暴喝,“錚——”刺耳的刀鋒出鞘聲響成一片,無數冰冷的鋒芒如同毒蛇之牙,森然對準了東辰。
    隻需項飛一個手勢,這片荒穀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
    蕭平安麵色冷峻,如寒霜凝結,須臾之間,寒意消散,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拱手施禮道:“淩兄,中疆一別,別來無恙!”
    他稍稍停頓,接著說道:“淩兄既已至此,想必那瓦解蕭崇與蕭恒錢庫之人,定是出自淩兄的手筆了。”
    東辰哈哈一笑,並未言語。
    蕭平安亦是輕笑一聲,“淩兄,小弟如今境況艱難,幾近朝不保夕。此刻,你……是否還願與我並肩而行?”
    東辰頷首微笑,“縱使刀山火海,吾亦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