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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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星台沉寂如墨,穹頂恰似一方無垠的墨玉棋枰,繁星宛如碎玉落盤,幽光閃爍,冷眼俯瞰蒼茫塵世。
    東辰端坐於冰冷石台正中,麵色慘白似覆寒霜,周身氣場蕭索。
    這是他首次利用“天極輪回術”探尋第五條龍脈下落,代價巨大。
    頭頂之上,“紫微星垣”憑藉雄渾偉力牽引星輝凝聚而成,正緩緩旋轉,每一絲星軌的細微挪移,皆似重錘敲擊著他幾近幹涸的神魂。
    腳下,“地脈元胎”仿若自亙古長眠中驟然驚醒的洪荒巨獸,發出深沉而暴戾的咆哮,磅礴之力如壓抑千年的熾熱岩漿洶湧噴發,狠狠衝撞著他的每一道感知脈絡,每一次衝擊都裹挾著蝕骨鑽心的劇痛。
    他雙臂艱難抬起,在胸前飛速結印,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刺目的慘白。
    古老繁雜的指法令人眼花繚亂,每一次變換,指尖都似承載著千鈞重擔,卻又必須精準維持那獨特韻律,以牽動天地共鳴。
    古樸厚重的九洲鼎懸於身前,鼎口微啟,內裏熔金般的澎湃能量瘋狂翻湧、怒號奔突,仿佛鼎壁也在承受著即將崩裂的極限。
    這股鼎中肆虐的雄渾偉力,既與腳下躁動不安的地脈相互呼應,又在冥冥之中,勾動了東海歸墟深處那股沉睡已久、暴戾桀驁、與九洲龍脈同宗同源的蠻橫之力。
    一種奇異而充滿毀滅氣息的共鳴,於無形之弦上被悄然撥響,每一絲震顫都令東辰眉頭緊鎖。
    一滴暗金色血珠,凝萃著生命本源精氣與浩瀚法力,倔強地從他那近乎枯槁的指尖緩緩滲出,宛如搖搖欲墜於枯葉之上的晨露,最終精準無誤地滴落入鼎心。
    嗤——
    一聲輕響,仿若撕裂錦帛。
    血珠融入刹那,化作一道比發絲更細卻耀眼至極的熾白光紋,瞬間切入鼎內狂暴的能量旋渦,刻下清晰烙印,而後攜著決絕意誌,直刺茫茫東海歸墟核心!
    “壬寅,癸卯……離九坤初……咳……” 一聲壓抑的悶咳逸出,一絲殷紅自他緊抿的唇角悄然滑落。東辰閉目凝神,將僅存的殘餘氣力盡數灌注於神識,在識海掀起驚濤駭浪,以天穹星鬥為算籌,以大地龍吟為戰鼓,以那遙遠孽龍的怒吼為變數,瘋狂推演:“‘噬海’之災……其禍亂滔天之時……便在這輪……最盛的‘望海潮’……戊戌……酉時!風暴眼……就在東海歸墟!”
    星辰軌跡、山脈走向、洋流奔騰,在他深邃如淵的眼眸中紛至遝來,碰撞、湮滅、重組。
    終於,一點精芒凝定。
    “……九洲四海,蒼生劫數……匯聚之所,唯此一點!東北向……距此約萬裏……東海歸墟,臨海斷崖——‘斷龍礁’!” 他猛然睜眼,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深處,疲憊之下爆發出洞穿一切虛妄的銳利光芒,恰似沉埋地底的神鋒驟然出鞘,鋒芒畢露!“第五條龍脈……已成瘋狂毒瘤,此地,便是毀滅之渦的胎心!”
    話音未落,又一口腥甜湧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下。巨大的推演消耗幾乎榨幹了他每一分生機,身形微微晃動。
    然而,此刻支撐著他屹立不倒的,是眼底那團愈發熾烈、足以驅散沉沉黑夜的意誌火焰。
    次日,紫宸殿內燈火輝煌,檀香嫋嫋,氤氳著凝重氣息。蕭平安身著常服,端坐主位,身姿挺拔如槍,隻是低垂的眼瞼下,藏著徹夜未眠的憂慮。昨夜東辰跨越萬裏傳來的警示仍在腦海中轟鳴——第五條孽龍脈將傾覆海疆!殿下群臣分列兩班,人人神色肅穆,空氣仿佛凝固成沉重的水銀。晨曦透過窗欞,在玉磚上投下斑駁光影,銅漏滴水之聲,此刻聽來格外刺耳。
    他緩緩抬眸,目光如實質般掃過一張張熟悉而緊繃的臉龐,聲音不高,卻帶著山嶽般的沉重與不容置疑的決然,清晰地穿透寂靜:“天機示警,東海異動,將有傾天之禍降臨我金鱗西海!此地乃我南域糧倉、萬民家園,黎庶性命重於泰山!即日起,吾親自坐鎮,總攬全局:所有州府,即刻行動!”
    他的目光依次落在每位重臣臉上,字字鏗鏘:“其一,西海境內所有官倉、常平倉,立即全麵盤查!糧秣、藥材、氈帳……凡救災所需之物,務必核實完備,足額儲備!一刻不得耽擱!”
    “其二,沿海漁村、疍戶,即刻由各州縣官員登門曉諭,親自組織疏散!三日之內,務必全部遷往預設的高阜安置之地!安置營務須保障暖湯熱飯,不得使一人受寒挨餓!”
    “其三,各郡守、府衙,協同統籌,征召民夫匠人!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搶修、加固河堤海塘!尤其是首當其衝的臨海地段,必須築高、夯實、固若金湯!若有疏漏,後果自負!”
    “此令關乎百萬生靈!凡有懈怠、拖延、陽奉陰違者——” 蕭平安的聲音陡然轉冷,冰寒徹骨,“國法無情!”
    這道未卜先知的災前詔令,起初如同巨石投入平靜湖麵,在金鱗西海激起巨大波瀾。漁港內,世代靠海為生的老漁民捧著剛修補好的漁網,望著躁動不安的大海,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憂慮。孩童們在簡陋的屋舍間驚慌奔跑哭喊。街頭巷尾,彌漫著末日將至的低沉氛圍。
    但隨著各地官倉大門轟然開啟,金黃的粟米如生命的涓流湧向港口;一隊隊皂隸衙役敲響每家每戶的門扉,耐心解釋勸導,甚至親手攙扶老人,幫助婦人懷抱幼兒;遠處工地上,民夫們喊著震天的號子,一擔擔土石堆砌在古老的堤岸上,築起守護家園的堅固脊梁……
    最初的不安與恐慌,如同晨霧在升起的朝陽下漸漸消散,百姓臉上重現血色。當熱氣騰騰的米粥在安置點分發,當結實的窩棚在安全的高地搭起,人們看著腳下被加固的大堤,心中湧起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對未來的期許。
    “多虧了小王爺啊!要不是他……”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漁民在剛搭好的臨時棚子裏,對著年輕的官差激動得熱淚盈眶。
    街談巷議之間,朝廷的威望,尤其是那位看似年輕卻果敢堅毅的王子蕭平安,其決斷與護佑萬民的赤誠之心,如同烈火烹油,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迅速升溫,深深烙印在每一個西海民眾的心中。
    幾乎與此同時,東海歸墟,斷龍礁。
    此處堪稱天涯海角,呼嘯的海風如同鬼魅哭嚎,刀刃般刮過嶙峋陡峭的礁石,卷起漫天慘白的飛沫。巨浪狠狠地拍打著峭壁,每一次撞擊都迸發出沉悶而絕望的巨響,仿佛遠古海神在進行最後的掙紮。
    懸崖絕壁之上,幾個身著灰色粗布、身手矯健的“采藥人”正小心翼翼地攀爬而上,狂風幾乎要將他們撕扯下去。粗糙的岩石磨破手掌,冰冷的鹹澀海水灌入口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突然!
    “那……快看那裏!” 其中一人竭盡全力指向不遠處一道因劇烈震蕩而裂開的新縫隙,聲音在狂風中顫抖著,難掩激動。
    這道裂縫,正是昨夜東辰以九洲鼎牽動龍脈,刻意在此薄弱之處留下的“引線”。
    隻見裂縫深處,一道溫潤神聖、仿佛凝聚了整個大海精華的金色霞光毫無征兆地迸射而出,瞬間照亮了幽暗的礁岩!霞光中央,一枚僅有鴿卵大小、通體流轉著夢幻蔚藍的寶珠靜靜懸浮!珠內,仿佛封存著一片活的袖珍海洋,海浪在其中奔騰翻滾!
    “老天爺!鎮……鎮海寶珠?!” 領頭的漢子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傳說中能號令風浪、聚攏天地靈粹的……龍宮秘寶!!”
    這幾個“采藥人”,正是東辰精心布局的誘餌——“暗榜”成員。
    此刻,他們眼中閃爍著無比逼真的貪婪與驚駭,迅速取出一塊巴掌大小、半透明的奇特玉簡,小心翼翼地對著那道霞光和寶珠記錄影像。
    玉簡表麵流光劃過,留下清晰的印記。
    緊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