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香菱望著他平靜的麵容，心中百感交集。
    她愛慕他多年，深知他生性放蕩不羈，不喜牽絆。
    如今肯為她攬下這般麻煩，或許...或許他對她也有幾分情意？
    這個念頭讓她心跳加速，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然而，東辰接下來的話打破了她的幻想：“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出發。你還有傷在身，需要治療。”
    他的語氣溫和卻疏離，那是兄長對妹妹的關懷，而非男女之情。
    薛香菱心中刺痛，卻勉強擠出笑容：“多謝......東辰哥哥。”
    她依舊喚他“東辰哥哥”，如同幾年前那樣。
    那時她總是故意這樣叫他，看他微微蹙眉卻又不忍糾正的樣子，心裏偷偷歡喜。
    如她所料，他果然一如當年那般微微蹙眉，一如當年那般沒有糾正。
    可是，她明白，他的心始終不在她身上。
    東辰怔了片刻，轉身走向那七名鐵血衛，詢問他們的傷勢和一路情況。
    薛香菱望著他的背影，心中酸楚難言。
    她知東辰心有所屬，那個女子與他已有百餘年未見，卻是他心中無人可替代的白月光。
    或許是上官靈兒，或許是其她什麽人，她不曾問過，心會痛。
    她自己這份感情，注定無果。
    但她仍忍不住心存奢望。
    至少此刻，他在她身邊；
    至少此刻，他為她擔憂；
    至少此刻，他允諾護送她回京。
    這，就夠了。
    很快，東辰安排好行程。
    他取出一艘精致的飛行法器，讓受傷較重的鐵血衛入內休息，其餘人隨行護衛。
    “我們也走吧。”東辰向薛香菱伸出手。
    薛香菱猶豫一瞬，將微微發顫的玉手放入他掌心。
    他的手掌溫暖而幹燥，有著練劍之人特有的薄繭。
    那觸感讓她心跳加速，仿佛又回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
    東辰扶她登上飛行法器，動作輕柔而禮貌。
    待她站穩，便自然地鬆開手，轉身操控法器。
    薛香菱望著他的側影，心中既甜蜜又苦澀。
    這場重逢如夢似幻，她卻不知美夢能持續幾時。
    前路凶險未卜，而她私心裏竟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飛行法器緩緩升空，掠過峽穀中的屍骸。
    東辰神情淡漠，仿佛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不過螻蟻。
    薛香菱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從未見過東辰如此殺伐果斷的一麵。
    七年前的神墟之行中，東辰雖然劍術超群，卻很少下殺手。如今的他，似乎變了許多。
    “東辰哥哥，這些年你過得如何？”薛香菱輕聲問道，想打破這令人不安的沉默。
    東辰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尚可。”
    一如既往的簡潔，拒人於千裏之外。
    薛香菱卻不放棄，繼續追問：“你後來找到治療道傷的方法了嗎？”
    這話問出口，她立即後悔了。東辰的背影明顯一僵，周身氣息驟然冷了幾分。那道傷，正是為了救他心愛之人才留下的。
    “沒有。”東辰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薛香菱暗罵自己愚蠢，為何偏要提起這個傷心話題。她急忙轉移話頭：“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念...想念神墟中的朋友們。”
    東辰沒有回應，隻是專注地操控法器。薛香菱心中失落，卻也不再言語。她知東辰素來不喜多言，能耐著性子聽她說這麽多已屬難得。
    飛行法器穿越雲層，向南疾行。
    風聲在耳邊呼嘯，卻吹不散薛香菱心中的愁緒。
    她偷偷打量著東辰的側臉，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隻是那雙眼睛比幾年前更加深邃，也更加冷漠。
    當然，還有他那頭看著就讓人心碎的白發。
    忽然，東辰開口道：“你的傷勢需要處理。”
    薛香菱一愣，隨即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手臂和肩背的傷。
    這些傷是在逃亡途中留下的，原本已經凝結，但方才情緒激動，有些傷口又裂開了，滲出血跡。
    “無礙的......”她下意識地遮掩。
    東辰卻已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瓶仙品藥膏：“進去裏麵處理一下，我在外守著。”
    薛香菱接過藥瓶，心中暖流湧動。
    他終究是關心她的，哪怕隻是兄妹之情。
    進入飛行法器的內艙，薛香菱小心地褪去半邊衣衫，為自己上藥。
    藥膏清涼，觸到傷口卻帶來一陣刺痛，讓她忍不住倒吸冷氣。
    這時，門外傳來東辰平靜的聲音：“忍著些，這藥效果很好，明日便能結痂。”
    他竟一直在關注艙內動靜。
    薛香菱既羞窘又感動，輕聲道：“多謝...”
    待她處理完傷口走出內艙，發現東辰仍站在原地，目光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什麽。
    “東辰哥哥，謝謝你。”薛香菱真誠地道謝，“若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們今日恐怕...”
    “巧合而已。”東辰打斷她，“我正好路過此處。”
    薛香菱卻不信這是巧合。
    天下哪有這般巧合的事？
    但她沒有說破，隻是靜靜站在他身旁，與他一同望向遠方。
    東辰卻在心中歎息，那個活潑可愛、玲瓏剔透的上京公主，此生恐怕再也無法重現。
    歲月，終究改變了所有人的樣子，包括他自己。
    夕陽西下，餘暉將雲層染成金紅色，美得令人窒息。
    薛香多麽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沒有家國仇恨，沒有生死追殺，隻有她和她心愛的人並肩而立。
    “進去休息吧，今夜要趕路，不會停留太久。”
    東辰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薛香菱順從地點頭，卻遲遲不願挪步。
    她怕一轉身，這美夢就醒了；怕一眨眼，他就不見了。
    “東辰哥哥......”
    她忽然鼓起勇氣問道，“你會一直陪著我嗎？直到...直到王都？”
    東辰轉身看她，夕陽在他眼中投下深邃的影子。
    許久，他緩緩點頭：“嗯。”
    一個字，重如承諾。
    薛香菱笑了，淚光在眼中閃爍。
    她知道這個承諾或許無關情愛，但已經足夠。
    至少在這一路上，她不是孤單一人。
    她終於轉身進入內艙，留下東辰獨自站在甲板上。
    東辰望著漸暗的天色，眼中閃過複雜神色。
    他清楚薛香菱的心意，也知自己無法回應。
    慕容卿塵那道猶如驚魂一瞥的紅衣仙影、早已刻在他靈魂深處，再容不下他人。
    即使，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