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繼續飛馳，但東辰的心緒已不再平靜。
    劍甲那句意有所指的“後院起火”，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頭。
    結合南疆老人林朝宗以性命換來的情報，淩雲窟此刻恐怕已是暗流湧動，危機四伏。
    楊素之選擇在五百年一度的淩雲法會期間發難，必然是做了萬全準備，其陰謀絕不會小打小鬧。
    自己雖得報信，但對方具體計劃為何，實力如何布置，皆一無所知。
    若是貿然趕回，對方的計謀已然實施，自己孤身一人，恐也難以瞬間扭轉乾坤。
    而劍甲，顯然知道些什麽，甚至可能比林朝宗知道得更具體。
    找到他，問個明白，或許是當前最快最有效的途徑。
    心意既定，東辰立刻調轉方向。
    劍甲離去時的身法雖快，但終究會留下些許氣息痕跡，對於靈覺敏銳無比的天馬而言，追蹤並非難事。
    天馬通靈，低吟一聲，順著劍甲消失的方向追去。
    劍甲似乎並未全力趕路，更像是在閑逛，又或者，他本就在等著東辰追來。
    不過半日功夫，東辰便在一處荒涼的古碑林前追上了他。
    劍甲正拿著一壺酒，靠在一塊斷碑上痛飲，見到東辰追來，毫不意外，反而咧嘴一笑“就知道你小子會追來。怎麽，不信老子的話？”
    東辰躍下天馬，拱手道“前輩所言，字字珠璣，在下豈敢不信。隻是事關重大，關乎在下師門安危，不得不前來叨擾，還請前輩明示，‘後院起火’究竟何意？那楊素之，到底有何陰謀？”
    劍甲咕咚咕咚又灌了幾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嘿然道“老子憑什麽告訴你？你小子劍法是不錯，但想讓老子開口，還得拿出點真本事。”
    東辰早知此人脾氣古怪，不按常理出牌，聞言並不動怒，隻是平靜問道“前輩欲如何？”
    “簡單。”劍甲眼睛一亮，他將酒壺一扔，“再打一場！不過這次不光比劍，咱們比比腳力，比比指力，比比眼力。從這兒到三百裏外的黑風洞，誰先到，路上誰破解的殘局多，就算誰贏。你要是贏了，老子知無不言。要是輸了，嘿嘿，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這比試方法可謂稀奇古怪，全憑興致。
    東辰卻毫不猶豫地點頭“好，就依前輩。”
    “爽快！走也。”劍甲大笑一聲，身形一晃，已如一道青煙般飄出，速度奇快無比，且身法詭異莫測，時而踏碑而行，時而遁入地下，瞬息百丈。
    東辰神色不變，一步踏出，腳下似有雲氣自生，身形飄逸若仙，速度卻絲毫不慢，緊緊綴在劍甲身後。
    一路上，劍甲果然不斷出題。
    時而指向一處風化嚴重的古代石刻劍譜，問其殘缺招式；
    時而以指力淩空刻畫複雜棋局，要求瞬間解出殺招；
    時而又於急速奔馳中，問遠處山巒走勢蘊含何種陣法奧妙……
    這些題目包羅萬象，艱深晦澀，盡顯劍甲身為中州奇人的博學與古怪。
    但東辰閱曆豐富，自身悟性更是超絕，往往略一思索，便能道出關鍵，甚至還能舉一反三，提出更精妙的見解。
    兩人便在這般奇特的比試中，一路掠過荒原、山穀、河流。
    劍甲手段盡出，東辰卻總能從容應對。論劍道修為，東辰勝其一籌；
    論身法速度，兩人在伯仲之間；
    論雜學博識，東辰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數百裏路程轉瞬即至，前方出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幾乎是同時，兩人身影出現在洞口前。
    劍甲喘了口氣，看著氣定神閑的東辰，臉上滿是挫敗又興奮的複雜表情“媽的，老子輸了，心服口服。你小子是個怪物，徹頭徹尾的怪物。淩老兒從哪兒找來你這麽個義子？”
    東辰微微一笑“前輩承讓。現在可否告知在下……”
    “行了行了，老子說話算話。”劍甲擺擺手，臉色稍稍正經了些，“楊素之那小子，跟他爹、原中州黑道魁首一樣，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他爹當年打算與仙門握手言和，簽訂共處盟約，卻不知中間為何除了變故，導致他爹死在了淩鳳年劍下，這仇他記了幾千年。這次淩雲法會，他憋了個大的。具體計劃老子不清楚，但那小子不知道用什麽辦法，說動了不少隱世不出的老怪物，甚至可能……和異族有所勾結。總之，這次淩雲窟麻煩大了，絕不是簡單報個信就能防住的。”
    異族勾結？
    東辰心中一凜，事情果然比他想象的更複雜。
    “多謝前輩告知。”
    東辰拱手，心中急思對策。
    光是報信確實不夠，必須設法摸清對方的底細和具體計劃。
    萬刃山黑道大會，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但萬刃山乃龍潭虎穴，又有楊素之親自坐鎮，高手雲集，自己孤身前往，風險極大，且難以深入核心。
    忽然，他看向一旁兀自感慨的劍甲，心中一動。
    中州十三甲，個個脾氣古怪，行事乖張，但無一不是身懷絕技之輩。
    他們不屬正，也不屬邪，隻憑喜好行事。
    若能說動他們一同前往……
    東辰故作沉吟，隨即看似隨意地感慨道“楊素之年紀輕輕，便能位列道洲黑道四大宗師，號令群雄，甚至能謀劃如此大局，欲撼動淩雲窟這般萬年聖地。想必其手段、氣魄、實力，確有過人之處，堪稱一代梟雄。隻是不知，與傳說中的中州十三甲相比，又如何？”
    劍甲一聽，果然眉毛一豎，嗤笑道“呸，什麽梟雄，鳥雄還差不多。一個走了邪路、心術不正的小輩罷了，仗著有點天賦和小聰明，就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老子一隻手就能捏死他。”
    東辰心中暗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繼續添火“哦？是嗎？可我聽聞，此次萬刃山大會，群魔俯首，莫敢不從。楊素之更是放言，要借此大會奠定其黑道至尊無可動搖的地位，甚至要借此次大會，讓中州所有勢力，包括一些……隱世的高人，都重新認識他的力量。或許，在他眼中，十三甲之名，也不過是過往雲煙吧。”
    “放他娘的狗屁。
    劍甲果然勃然大怒，“一個黃口小兒，也敢妄議十三甲？老子這就去他那什麽狗屁大會瞧瞧，他到底有幾個膽子，又有幾斤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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