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笙急聲道“小二哥，快來幫我把他扶進房裏。”
    書生卻擺了擺手，語氣從容“不必。我這戒酒丹對解酒有奇效，再稍等片刻，夜大俠自會醒來。我們已經等了這些時候，也不差這一會兒。”
    蘇暮笙蹙起眉頭，語氣轉冷“我們之間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們插手？”
    她手腕輕輕一翻，一柄流轉銀光的寶刀已握在手中——正是東辰之前所見，位列地兵榜上的神器“雪瀾刀”。
    就在這時，夜長風眼皮微動，緩緩轉醒。
    他警覺地掃視四周，隨即手掌一拍地麵，整個人借力躍起。
    當他看到桌上狼藉的嘔吐痕跡，眉頭緊鎖，朝蘇暮笙拱手說道“是我輸了，任憑你處置。”
    書生哈哈一笑，插話道“處置？她怎舍得處置你。她之前提出的條件，你可是親口應下的。”
    夜長風語氣冷淡“什麽條件？”
    書生笑道“她要你這一生都聽她的話，如有違背，必遭天打雷劈。”
    夜長風愣了半晌，狠狠瞪向書生，微帶怒意說道“宋向天，你在這胡說什麽？”
    書生被他的氣勢懾住，一時語塞，戰戰兢兢地回答“這、這明明是你自己說的，怎麽能說是我胡說……”
    夜長風大手一揮，斷然說道“醉話豈能作數？還請仙子另提處置方式。”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哄笑。
    有人高聲說“原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啊！”
    又有人笑道“小姑娘，你也別太傷心。常言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個不懂風情的木頭人？你生得這般標致，不如……考慮一下我如何？我自認比夜長風更懂得憐香惜玉。”
    夜長風眼中寒光一閃，沉聲喝道“誰在胡說八道，滾出來！”
    話音未落，他手掌輕翻，一道淩厲刀氣應聲而出，直撲聲音來源。
    隨即隻聽“撲通”一聲，一個猥瑣漢子應聲倒地，口吐鮮血，手指顫抖地指向夜長風，斷續說道“你……好……狠……”
    一名白袍漢子見狀大怒，“錚”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喝道“夜長風！別以為你修為高深，就可以目中無人。在座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若真動起手來，你雙拳難敵四手。”
    另一個黃袍漢子也附和道“沒錯！承諾是你自己許下的，現在又出爾反爾。我三弟不過說句玩笑話，你竟下如此重手！”
    一名道人踏步上前，單掌合十道“無量天尊——萬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陸大俠說得對，此事確實是夜大俠理虧。若夜大俠肯向陸三俠賠禮道歉，我等便不再追究。否則，在場的英雄好漢們絕不會坐視不理。”
    眾人紛紛拔出兵器，齊聲應和“說得對！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容不得你仗勢欺人。”
    夜長風冷哼一聲，指間微動，那柄威名赫赫的霸王刀已握在手中。
    他淡淡說道“要上便一起上，夜某趕時間。”
    蘇暮笙快步上前，與夜長風背靠背而立，手中雪瀾刀泛著寒光。她低聲說“我與你一起。”
    夜長風心頭微暖，仍平靜回道“多謝，但不必。”
    一名漢子躍眾而出，大喝“夜長風，你未免太狂妄，竟敢如此小覷天下英雄，我開山手劉霸先來會會你。”
    他雙足一點，淩空撲來——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倏地掠過眾人眼前，直迎向開山手。
    兩股力量相撞，開山手在空中連轉數圈，被輕巧地帶飛數丈，落地時卻穩穩站住。
    尋常旅人還以為是他自行展示身法，唯有高手才看出，這是有人以借力打力之法化去了他的殺招。
    眾人驚駭之際，定睛看去，隻見一個頭戴鬥笠、紗篷遮麵的漢子已立於夜長風與群豪之間。
    此人正是東辰所扮。
    白袍人陸大俠皺眉喝道“閣下究竟是什麽人？”
    東辰朗聲一笑，答道“幽冥門，徐大年。”
    眾人一聽東辰自報家門，無不暗暗吃驚。
    幽冥門，乃是中州境內的超一品宗門，實力不弱於中州仙門之首的名劍山莊，但來曆神秘、行事詭譎，遊離於正邪之間，向來為黑白兩道所忌憚。
    陸大俠怔了怔，隨即拱手施禮“原來是幽冥門的徐長老，久仰。但陸某不明白，您為何要替這殺神出頭？”
    東辰淡淡道“方才聽哪位朋友說‘萬事逃不過一個理’？徐某深以為然。請問各位，夜大俠與蘇姑娘打賭之時，可曾請諸位做公證？”
    陸大俠冷哼“不曾！”
    東辰笑道“既然未曾，那麽無論約定何事、是否履行，都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私事，與各位何幹？”
    陸大俠語氣一滯，強辯道“那……那他也不該重傷我三弟！”
    東辰輕笑“若不是你們仗著人多相逼，他又何必出手？說到底，是你三弟自找的，怨不得別人。徐某身為幽冥門的長老，亦是蒼狼府人士，既然此事發生在眼前，我便不能袖手旁觀。更何況，大隱雲境的宗門之首，一品宗門‘血飲宗’就在蒼狼城中，若他們得知各位如此行徑，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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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得好！”
    此時店外緩步走進兩人，一位藍袍，一位黑袍。
    有人立刻認出，他們正是血飲宗的八大長老之二的“辣手判官”周旭鳳和“大無極手”向缺。
    實際上，他早就察覺混跡在人群中的二人，知道這周旭鳳不僅是血飲宗代表，還是徐長老密信中提到的接洽人，更是楊素之埋在仙門的重要棋子。
    他之所以出手，不單單是為了亮明身份引出周旭鳳，更為重要的是，他從密信中的隻言片語中，他懷疑二哥夜長風與楊素之所謀之事大有關係，且這種懷疑愈發強烈。
    而身為楊素之在此處的代表周旭鳳，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夜長風陷入困境。
    就在東辰思索之際，周旭鳳無視眾人，徑直走到夜長風麵前，恭敬一禮“公子，無恙否？”
    夜長風還刀入鞘，淡然道“無妨。”
    周旭鳳點頭“那就好。宗主已等候多時，還請公子移步本宗一敘。”
    夜長風回頭望了蘇暮笙一眼，拱手道“再會。”
    蘇暮笙心中悵然，卻仍盈盈一福“再會。”
    夜長風微一沉吟，不再多言，身形一動便掠出店外。
    向缺緊隨其後，一同離開。
    東辰心中五味雜陳，夜長風果然是楊素之請來的外援。
    倘若他這位二哥真的助紂為虐，自己又當如何自處。
    但以他對夜長風的了解，夜長風雖性格高冷、殺人如麻，但悲天憫人、佛骨丹心，大是大非麵前，從來不會行將踏錯。
    這次為何會協助黑道？
    還是說大背山盟約之事的真相，誠如江湖傳言的那般，錯在淩雲窟？錯在淩鳳年？
    東辰一時悵然。
    蘇暮笙怔怔望了半晌，才走到東辰麵前行禮道“多謝徐長老解圍。不過晚輩有一事請教。”
    東辰模仿徐長老的語氣，淡然道“請講。”
    蘇暮笙微笑“這是晚輩初次來到貴地，照理說不該與前輩相識，前輩又如何得知我姓蘇？”
    東辰心中一震，暗叫不好，險些暴露。他迅速鎮定，笑道“老夫雖未見過仙子，卻曾與蘇老侯爺有一麵之緣。方才聽你喚他爹爹，自然推知你姓蘇。其實有蘇侯爺在此，老夫本也不必多此一舉。”
    蘇暮笙嫣然一笑“您說得是。家父確因身份所限不便輕易出手。但還是要謝過長老。”
    東辰擺手，話中有話地說道“仙子客氣。夜大俠本就是我們……十二宗首聯盟的朋友，我自然不會看他受到傷害。”
    周旭鳳聞言眉頭一皺，連忙拱手打斷“徐兄，此事不宜多言。”
    東辰心中了然——果然，夜長風是楊素之請來的外援。
    他轉而哈哈一笑，說道“蘇仙子既然是夜大俠的朋友，將來或許也會成為我們的朋友，多說幾句也無妨。蘇仙子，請代我向蘇侯爺問好。我等尚有要事，就不前去拜見了。”
    蘇暮笙斂衽一禮“定會帶到。”說罷轉身走向蘇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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