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青年書生不是別人，正是淩東塵此生唯一的摯友、北疆鴻臚寺的少主——人稱“小儒宗”的聶少坤。
    鴻臚寺與淩雲窟齊名，同屬七大隱世仙門，在修仙界地位尊崇。身為少主的聶少坤，一言一行皆流露出仙門大宗的氣度。
    聶少坤淩厲一指竟然落空，心中正自驚訝，又聽對方直呼自己姓名，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拱手一禮，客氣地問道“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東辰咧嘴一笑，信口答道“我是你大爺。”
    聶少坤卻不生氣，反而挑眉輕笑“我大爺早已登仙多年。莫非少俠也打算隨他同去？”
    東辰氣得跺腳，嚷道“你大爺登沒登仙我不知，我隻曉得你這孫子居然認不出我，該罵。”
    聶少坤聞言一怔，仔細朝東辰臉上望去。端詳片刻後，他忽然麵露喜色，脫口道“你……你是淩……”
    東辰趕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打斷道“沒錯！我是臨——臨時想起你在這兒，特地跑來看你的。”
    聶少坤先是一愣，隨即會意，知他不想暴露身份，便也默契地不再多問。
    他哈哈一笑，反手緊緊握住東辰，故作陌生地問道“原來如此。上次分別匆忙，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東辰暗想這小子果然上道。
    便笑道“我叫陳東。耳東陳，東南西北的東。”
    聶少坤麵露喜色“原來是陳兄！久別重逢，實在歡喜。走，我們上山喝一杯！”
    東辰卻搖頭“今日來找你，其實是有事相求。”
    聶少坤正色道“大哥盡管吩咐。”
    東辰指了指身旁的謝冰雁，說道“我們二人想來淩雲窟應征做夥計，不知你能不能幫上忙？”
    聶少坤微微一怔，心中暗道好小子，為討姑娘歡心，這種法子也想得出來。
    他表麵卻笑道“巧了，眼下招募事務正好歸我管。說吧，想做什麽差事？”
    東辰看向謝冰雁，輕聲問“你想做什麽？”
    謝冰雁猶豫片刻，小聲問道“有沒有……能離東塵峰近一些的職事？”
    聶少坤笑了“東塵峰？你去那兒做什麽？該不會是衝著我那兄弟‘逍遙劍宗’淩東塵來的吧？”
    他說著，不自覺瞥了東辰一眼。
    謝冰雁頓時臉紅，低頭輕聲道“我……我哪有。”
    聶少坤雖心中生疑，仍笑道“那正好，就去給淩少做貼身丫鬟吧。”
    謝冰雁驚喜抬頭“真的？”
    隨即又意識到失態，撇嘴小聲說“誰稀罕給他做丫鬟。”
    聶少坤故意道“不稀罕？那我可安排別人去了。”
    謝冰雁急忙拉住他衣袖“別！我……我願意。”
    她轉頭望向東辰，柔聲道“你在山下等我好不好？等我完成了心願，就下山找你，然後我們一起離開，再不來淩雲窟了。”
    東辰笑道“不行，萬一你被人拐跑了，我豈不虧大了？我得看著你。我們一起去，我也瞧瞧那個負心漢長什麽模樣。”
    謝冰雁心中一暖，沉默半晌，輕聲道“算了……我也不去瞧他了。我們現在就下山吧。以後……你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東辰卻道“我倒想看看淩雲法會。”
    謝冰雁微笑點頭“都依你。不過你不能逞強，若受傷了，我會心疼。”
    聶少坤實在看不下去兩人這般纏綿，插話道“走吧，兩位新夥計。”
    謝冰雁望向東辰“我們還繼續做夥計嗎？”
    東辰大笑“當然要繼續！”
    謝冰雁乖巧點頭“嗯，聽你的。”
    三人一路向上，不久便登上了二重天。
    眼前景象豁然開朗，正如沈雲樓詩中所言青竹分暮靄，飛泉掛絕峰。
    二重天上宮殿連綿，翠峰環列，紫竹生輝，瑤池映天。
    二十四峰分左九、中八、右七三列，東塵峰正是右列最後一峰——此處曾是“逍遙劍宗”淩東塵舊居。
    沿途所遇的淩雲窟弟子與仆從，見到聶少坤紛紛躬身問候“聶少爺好！”
    聶少坤隻微微點頭回應。
    不多時，三人抵達東塵峰。
    峰上別有洞天左側是一片廣闊仙池，右側飛瀑垂落，瀑下荷塘花開正豔，幾隻乳白色的仙鶴棲於荷上。
    中央是一麵石壁，壁下有洞，洞口刻著“歸塵洞”三字。
    聶少坤意味深長的看了東辰一眼，道“二位的差事就是將這洞府打掃幹淨。累了便在洞中休息，餓了可自炊。我稍後派人搭個灶台，備些糧食。大哥看這樣可行？”
    謝冰雁猶豫道“可這山峰的主人畢竟是淩七公子，他若回來見我們占了他的洞府，豈不糟糕？”
    聶少坤看了東辰一眼，笑道“放心，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大哥，你覺得呢？”
    東辰笑道“再合適不過。我有要事在身，你務必替我保密，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和行蹤。”
    聶少坤見他語氣鄭重，點頭應道“放心，東塵峰已荒廢多年，平日無人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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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辰手指一撚，取出一柄長劍遞向聶少坤——正是那錄有楊素罪證的“劍之幻境”之劍，說道“請聶兄將此劍親手交予老頭手中，此事關係重大，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聶少坤接過長劍，點頭應下，又問“若老頭問起劍從何來，我該如何回答？”
    東辰沉默片刻，道“就說‘祁連山下，臨川古渡，家中有賊，不便相見。’再問他，聽聞淩雲窟有本療傷寶典，可否借我一觀？這些可都記下了？”
    這“祁連山下、臨川古渡”八字，實暗指東辰身份。
    其中淵源，可追溯至數幾百年前——當時淩鳳年為護道洲安寧，於臨川古渡苦等東辰，請他代淩東塵參加聖女招親大會，並收東辰為義子。
    “家中有賊”則指淩雲窟中有人勾結楊素之子，欲借法會生事，隻是東辰尚未查明其身份。
    而所謂“療傷寶典”，指的是淩雲窟的鎮派秘典《重生手劄》，東辰欲借此治愈道傷。
    聶少坤鄭重道“記下了。”
    謝冰雁在一旁呆呆聽著，隱約覺出二人正在謀劃什麽，卻一句也沒聽懂。
    聶少坤離去後，謝冰雁問道“老頭是誰？”
    東辰打哈哈道“一個收破爛的老乞丐。”
    謝冰雁點點頭，又道“你剛才那柄劍我認得，是聖劍宗徐長老的，為何要把它給那老乞丐？”
    東辰心頭一震，支吾道“我曾與他打賭輸了，身上沒什麽值錢物件，隻好把這撿來的劍抵給他做彩頭。”
    謝冰雁輕聲道“原來如此。其實我還有些銀票，你大可還清欠債，總欠著別人不好。”
    東辰見她未起疑，笑道“大丈夫豈能靠女子錢財度日。”
    謝冰雁噘著嘴道“大男子主義要不得。”
    東辰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結，隧岔開話題，他指了指洞府，道“開始幹活吧。”
    謝冰雁柔聲道“你先歇著，我來做。等做不動了，你再幫我。”
    東辰搖頭“哪有讓你獨自勞累的道理，還是我來。”
    謝冰嫣然一笑“那我們一起做，好不好？”
    東辰笑道“再好不過。”
    於是二人一同動手，先將石桌、石凳、石床擦拭得一塵不染，又清理了洞外的雜草枯枝。
    隨後，謝冰雁從儲物戒中取出幾隻花盆，采來蓮花栽入盆中，置於石桌上；又將古琴、胭脂水粉與若幹飾物擺放於床側石台。
    最後，她取出一隻綠玉瓶，拔開塞子放在洞口——頓時飛出無數晶瑩剔透的綠色螢火蟲，在空中交織成一片流光熠熠的星海，翩躚起舞。
    忙完這一切，她才安心躺在石床上，靜靜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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