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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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百寶將軍來了。”夜裏,一名士兵進入軍帳稟報。
    沐雪非一直坐在案前看書,在對方稟告後才微微抬起眼睛,又重新放回書上。
    “讓他進來吧。”
    百寶站在門外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下心神,緩步步入帳內。他進來後,兩側負責警衛的士兵紛紛離開,隻留下他與沐雪非兩人在裏麵。
    “郡主。”百寶習慣地低頭抱拳。
    沐雪非將手中書放下,從坐榻上站起,雙手置於背後抄著,一臉漠然地看著眼前這個身份難明的魔族人。
    “啊正有傷在身,行動不便,所以我代他感謝你伸出援手。”
    “呃……職責所在而已,何況世子還是從我們那裏偷跑出去的,我總得負責把他帶回來。”百寶抓了抓頭發。
    “百寶,不是你的真名吧?”沐雪非突然說。
    百寶怔了怔,而後默然點了下頭。“百寶這個名字是白毛……不,白晨取的,我自己挺喜歡的。”
    “那你的真名叫什麽?準確的說,你的魔族名字?”沐雪非說話間目光驟然變冷,連周圍的空氣仿佛也在這一瞬間冷了不少。
    百寶搖頭,嚅喏道:“我沒有名字,也許有過,但我忘了。”
    沐雪非緊緊盯著他,百寶最後也選擇抬起眼睛與她對視。
    沐雪非皺了皺眉,退出了對視。這個說法對她來說並不可信,但也不太糟糕。因為如果對方真的有什麽要隱瞞的話,他完全可以隨便編個名字的。
    “那你還記得些什麽?”
    百寶暗自鬆了口氣。
    他低頭想了想,道:“我不記得很多事情了,包括自己在魔域做過的很多事情……白毛說這是失憶症,可我不知道魔族也會有失憶症,也許是一種詛咒也不一定。”
    “失憶?”沐雪非將信將疑地看著百寶,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出撒謊。百寶也確實沒有撒謊。
    百寶撓了撓頭,說:“反正,我隻記得從前有一位魔將經常帶著我,後來我就莫名到了人間,他也不見了,所以我就在人間逗留下來。”
    “那個魔將是誰?”沐雪非的語氣頓時變得凝重。魔將這個稱呼在魔域內是地位的象征,極少有人能擁有魔將之名。
    “不記得了……”百寶低頭思索,作出回憶的樣子。“不過,我記得他給過我一個寶貝。”
    百寶右手一放,上麵平躺著一個小小的海螺。“這裏麵寄存著來自遠古時代的魔音,當它奏響時會形成言靈。這段言靈能夠勾起魔族朝聖的哀思,越虔誠的越悲傷。最後,它會指引朝聖者為魔君殉葬,成為永恒的守衛。這次就是靠它才脫離危險的,不過它隻能使用一次,這次過後,要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就麻煩了。”
    沐雪非一臉平靜地看著百寶手中的海螺。說是海螺,其實隻能看到大概還是海螺的樣子了,原本屬於海螺的紋路已經陳舊得消失不見。
    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古物。
    “很多人都看到了你在歌唱。”沐雪非緩緩地說。她這裏的問題其實不太對,真正看到百寶在唱的隻有她自己而已,其他人早就昏過去了。
    “那時,來自遠古時代的言靈輕易就奪了我的意識,所以看到的應該是它在借助我來演唱吧。”百寶說,“它對我的身體乃至魔魂的負擔都很大,那段時間我甚至覺得自己要死了。”
    “原來如此。”沐雪非點點頭。在她身側不遠處,朱紅色的架子上掛著一幅地圖,標繪著黑鐵軍此行的路徑以及前路。這同樣朱紅色的路徑之中,一路連接魔域,一路連接人間。
    昔日從魔域離開的魔人,大抵也是循著道路這樣前往人間吧。
    沐雪非不知不覺已經側轉過身,站到了那幅地圖麵前。
    “我曾於玄牝山穀神門下求學多年,在穀神閣中博覽群書。魔族去往人間的案例不多,尤其是魔將的身份,所以並不難記。最近一位去過人間的魔將名為勾玉,是三千年前進入,曾禍亂至帝都附近,後被神族誅殺。”
    沐雪非的話不緊不慢,隻是在述說著一件事實。
    “勾玉……”百寶有點印象,但不多。更是擔心是釣魚之舉,他不敢直接應是。
    沐雪非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說:“勾玉在魔域沒什麽名聲,傳言是食腐者或者食屍鬼什麽的,若以人類的概念來說,應當說是一個盜墓賊。如此一來,他贈與你一些古物倒也不算出奇。隻不過,我猜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送一個小弟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對他來說,或許有其他價值。”
    百寶心裏頓時七上八下。
    沐雪非頓了一下,凝視著百寶的眼睛,“所謂忘記,是因為不願記起?還是害怕記起?”
    選擇忘記……忽然是一個讓人感到沉重的話題。
    夜晚的風,從軍帳外輕柔地卷起,斷掉的枝葉在地上打滾,不經意地滾落到帳內。
    白骨森林內的風總是有一段沒一段的,這天的風不大,卻過分地夾帶涼意了。從人間出發時還是是夏的時節,但在白骨森林裏卻有著初秋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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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寶漸漸感到了這股涼意,一下子拋開了緊張的思緒。從進入這裏伊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偽裝解釋,到頭來其實隻是一句“忘記”就夠了。
    何況,他確實是忘記了。
    “都有吧。”百寶低著頭,聲音也跟著低了點。“我的記憶太長,那些糟糕的記憶也跟著太長。我害怕那些記憶,既沒有勇氣也不願意去麵對,久而久之,我便忘了。”
    沐雪非沉默了一下。她能感覺到百寶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撲麵而來的情緒迅速蔓延,連空氣都帶著涼意。
    “但勾玉的記載來自三千年前,你在下林村生活不過幾百年。其餘時間你都去了哪裏?”
    “白骨森林。我一直在找回去的路,隻是屢試屢敗,才最終放棄,去到下林村那裏虛度光陰。”百寶歎氣說。
    “所以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回家麽?”沐雪非翹了翹眉。
    百寶遲疑了一下,隨後“嗯”了一聲。
    沐雪非再度沉默。
    她一言不發,默然地回到座上緩緩坐下。
    百寶抬了抬眼,瞄了眼沐雪非的反應。卻發現後者已經閉上了眼睛,臉色沉靜如水。
    “在我們進去大幽山前,你就自己離開吧。”沐雪非終於開口,聲音同樣是寡淡了無生氣。“現在你可以走了。”
    “呃?”百寶愣了一下,盡管對來自對方的猜忌有所預料,但並沒想到她會直接趕走他。“郡主,能不能至少在大幽山之後?你們要在大幽山裏麵尋找停龍玉,我可以成為一個向導……”
    “與停龍玉有感應的是我們人類,不是你。”沐雪非歎了口氣,“我很清楚你對白骨森林的見識,但這是一場人類和魔族的戰爭。你應該理解的。”
    “明白了……”百寶慢慢低下頭。他在這一戰中表現出來的能力太驚人了,無論他如何解釋都是徒勞。
    其實,從一開始沐雪非就不是來聽他解釋的,而是在調查。當調查結束,他就沒用了。
    百寶點了點頭,沒再去爭辯。他轉過身,低著頭,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每走一步,身上原本的涼意逐漸變得有些冷了,冷得尖銳,猶如寒芒在背。
    在軍帳之外,兩排軍士正架著弩箭對準裏麵燭火映襯下的移動人影。
    每個人的精神都高度緊張,為首者更是膽戰心驚。
    沒人知道這個從一眾魔軍中毫發無損歸來的家夥會是一個怎樣的怪物。他潛伏在人類大軍之中,也許隻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麵對未知的怪物,人人都會緊張,何況自己的統帥還選擇和這種怪物直接見麵。
    百寶就這樣走出了軍帳,隱藏在暗處的弓矢迅速鎖定了唯一的目標。隻要一聲令下,那些刻畫著咒文的箭矢足以讓眼前的怪物變成刺蝟。
    百寶暫停了腳步,往四周看了一眼。
    隨後,他麵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沒再停留。
    士兵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被看破了,隻是仍舊把箭矢對準怪物。
    可惜一直到怪物離開,他們也沒有真的動手。他們沒等到動手的命令。
    眾人望向軍帳裏燭光裏的人影,隻見人影隨手一擺,示意他們撤退。
    當帳內的燭光熄滅之後,外麵隱藏著的一切弓矢也隨之消失在黑夜裏。
    沐雪非長呼出一口氣,也許以她的智慧還不足以判斷。若是管家也在,恐怕會有不同吧。
    此刻遠在萬裏之外的人間帝都——放天城正處於一片雨幕中。
    濃鬱的雨幕像是綿綿不斷的細線從天而下編織,把城中大大小小的房屋全都變成迷蒙蒙的一片。
    真卿站在屋後的庭院內,細小的亭子為其隔下細雨,而他在照顧著擺在石桌上的一盆盆花。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在雨中飛奔而來,懷裏揣著一封信。
    “老師!白骨森林來信了!”他一邊跑著一邊喊,看得出來很是興奮。
    “何須大呼小叫?”真卿站直身子對著跑來的少年,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忙把手中書信呈上。
    真卿拆開書信,看完後原本平靜的麵容驟然變得凝重。這一變化可嚇壞了麵前的少年。
    “老師,是不是出事了?”
    真卿低頭想了片刻,然後抬頭看著少年:“飛霜,這封信王爺未曾看過吧?”
    “嗯。”少年用力點了點頭,“王爺說,白骨森林過來的書信需第一時間交由老師過目,然後再給他。”
    “這封信你就當是從未見過,知否?”
    少年忽地一個激靈,立馬會意。“老師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真卿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把信往前扔了出去。在一麵蒙蒙細雨中,那封信居然燃燒起來,在雨中不停地旋轉著,最後落地瞬間已經化為灰燼。
    黑鐵軍在蘭蝕關簡單休整過後,於第四天的清晨繼續往西行進。經曆蘭蝕關一戰後,附近的異獸再沒敢去挑釁他們,使得他們的行軍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走過五天的路後,他們已經能遠遠看見大幽山的輪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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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幽山,準確地說是大幽山山脈,位於白骨森林中心,從北至南剛好把白骨森林分為兩半。有人說隻有越過大幽山才算是真正去到白骨森林。
    大幽山的對麵遠比它之前的部分更為恐怖,那裏更靠近魔域,充斥著各種強大的異獸、陰詭的鬼祟和妖。它們不會懼怕普通的威懾,隻要聞到血腥味就會蜂擁而至,是真正的地上煉獄。
    而對於大幽山本身而言,那隻是個終年籠罩在濃霧裏的山巒。九根銅柱頂天立地,分別立在大幽山四周,也仿佛是鎖住了山體的濃霧,將大幽山的邊界格外分明。
    毫無疑問,那九根巨大的銅柱就是傳聞中的九蛟神柱,濃霧下的大幽山就是它們布下的法界。
    黑鐵軍不必跨越大幽山進入另一側的白骨森林,但大幽山內部對他們而言仍然是巨大的考驗。
    在正式進入大幽山法界前,按照先前定下的約定,夜狼營會被遣返,同時遣返的還有那些不願意進入法界的士兵。
    黑鐵軍承諾了不會把他們當做逃兵對待,隻為篩選真正願意進入法界的“敢死者”。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進入大幽山,他們就會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就連神族也沒法援救。
    這次和以前稍有不同的是,除了夜狼營之外,在出發白骨森林前征召的絕大部分能人異士也紛紛加入了返回大軍。這些所謂能人異士有對抗魔族的心,但不多,參加黑鐵軍多半也是為了名聲或者是賞金。現在一聽到可能會送命,自然是不願意進入大幽山了。
    “大將軍,情況比預計要好。除卻早就確定回去的夜狼營,其他兵營中確定返回的基本隻有新收的士兵。黑鐵軍大部分人都願意留下來。”陸寇還算寬心地稟報。
    此刻在他麵前的,是黑鐵軍的大將南橫也。他們站在一處高地上,俯視著下方走動頻繁的夜狼營。
    夜狼營會在今天啟程返回,他們的任務結束了。若是一切順利,等到戰事結束,他們同樣會因為出征而拿到犒賞。即便比不上前線的士兵,但在家族的操作下,他們反而會借此進入人間各地的管治部門。
    這是多年來的慣例,是帝國給予那些宗族的便利。這個情況就連南橫也自己亦沒法對抗,因為那些宗族對帝國的支持力度很大。宗族們想借此插一些棋子也是一直以來的習慣,莫說南橫也,就是名義上黑鐵軍所屬的沐王府也沒有能力去對此說“不”。
    南橫也搖了搖頭,“我倒是希望能走掉一些人,至少證明他們隻是怕死而已。我擔心有的人不怕死的同時,卻想法很多。”
    陸寇皺了皺眉,謹慎道:“大將軍擔心有人會私下和魔使達成交易?”
    “陸寇,你覺得我們應該答應魔使麽?誠實地說。”南橫也直接問陸寇。
    陸寇低頭想了想,道:“是我的話,我可能會答應吧。”
    “你怕死?”
    “我怕不怕死不重要。”陸寇無奈地笑了,“重點是我想讓更多的人活著。大家都是人,有同袍之情,我們可以說自己不怕死,但又怎忍心看著同袍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
    陸寇喟歎道:“我理解大將軍所慮,現在留下來的人中,有不少人或許已經和魔使暗自達成交易了,隻是我們還不知道。從結果來看,如果能夠成功阻止魔王重生,我們的努力就不算白費。至於部落奇之後能夠利用大幽山的怨念增強到什麽地步,那就是神族該考慮的事情了。”
    “連你也這樣說。”南橫也收回目光,一瞬間讓人感覺到他的蒼老。“我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太老了。”
    黑鐵軍選擇紮營的地方距離大幽山僅有不到三個時辰的路程。
    士兵們在搭營的時候,百寶就坐在一旁的岩石上發呆。
    他答應過沐雪非要在大軍進入大幽山前離開,在夜狼營啟程回去後,他也該走人了。
    不過其實他沒什麽地方可去,也不會真的翻過大幽山返回魔域,於是便坐在一旁發呆。他不走,也沒人特意過來攆他,隻是默許了他作為一個閑人。
    這時白晨來到這裏來看他,“百寶,你怎麽辦?”
    他早前聽說了南橫也逼宮沐雪非趕走百寶的事,故而有點擔心。這幾天趕路匆忙,一直沒有時間過來,現在總算是有了機會。
    “郡主認為我參軍是為了回家,於是她就真的讓我這時自行離開了。”百寶隨便說說。
    “你要回家?”
    “我哪來的家。”百寶苦笑,“我隻是不呆在黑鐵軍,不代表我要逃跑。”
    “害,嚇死我了。”白晨在他旁邊一把坐下,“不過,如果你走了的話,就帶上我吧。我是因為你進來的,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是當上了大將軍,又找誰去炫耀呢?”
    “可你不是一直想揚名立萬的嗎?”
    “那又怎樣?”白晨仰起頭,望著天邊幾處縹緲的白雲,“我們配合得這麽好,就算不用黑鐵軍,我們也能完成任務。”
    “你就那麽自信?”百寶望向遠處籠罩在濃霧中的大幽山,“上次那個魔使很可能會在大幽山出現,我有預感,他一定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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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覺得那家夥隻是在唬人罷了,如果他真的打算埋伏我們,又怎麽會突然跑到我們陣前喋喋不休?不就是想讓我們軍心不穩嘛。”白晨一臉不忿,“說實在的,這幾天軍營內關於是否和魔族合作的討論越來越多了。不少人私下都有想法,長此以往不是什麽好事。”
    “他們都想和那個使者合作?”百寶有點驚異。
    “討論而已,應該現在還沒有人有這個狗膽。”白晨聳聳肩,“對我來說倒沒那麽複雜,即便因為不合作而導致魔族埋伏了我們,我也不怕他。我本來就沒指望事情會簡單,何況若想真的揚名立萬,總得要辦一些困難的事,做到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
    百寶沉默了一會兒。倒不是他被白晨的自信給觸動了,隻是他突然覺得黑鐵軍肯答應神族接下任務,應該是有一些手段的。前路或許並非他原本所想的那般糟糕。
    “話說大幽山內怨念森重,據說極容易汙染人心。這次黑鐵軍出征是受到了神族的祝福,此外陽生宗也送了不少清靈丹。”白晨說著掏出幾顆綠色的丹藥,正是不久前發下來的清靈丹。“但我想,我大概不需要這東西吧?畢竟我體內有你給的魔咒。我記得你說過,這玩意能幫我抵禦邪祟入侵。”
    “我給你的魔咒可不是為了抵禦邪祟的,而是給你保命用的。”百寶撅了噘嘴,“當年我發現你時,你就要死了,我不得已才為你設下魔咒。當然,魔咒天然會反抗邪祟怨靈的入侵,所以你說的抵禦怨念倒也算是此種道理。不過,一旦讓邪祟真的成功附身,魔咒反而會將其禁錮體內,隨後逐步將其變作養分。這個過程會非常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甚至一不留神就真的被奪舍成功了。”
    白晨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自然與一般人不同,就算真的被入侵了精神,也一定會成功脫身。”
    百寶眼皮一跳,有些不安地說:“我覺得你接下來最好不要強出頭,黑鐵軍是受神族指引而來,必然有自己的計劃。比起建功立業,還是活下來要緊。”
    “你小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的實力有所懷疑啊。”白晨歎氣,“但夢想還是要有的。”
    白晨從地上站起,望著遠處天空,厚厚的雲層下浮著一層黑色。“昨天我做了個奇怪的夢,我夢見自己親手斬斷了王座,娶了人間最美的女人,還成為舉世無雙的霸主……”
    “這夢對你來說也不奇怪吧。”百寶掏著鼻屎,斜著眼睛看他。
    “主要是那種感覺,很真實的感覺,你懂嗎!”白晨忽然激動起來,“那場夢裏的一切都是迷蒙的,我好似坐在雲端一樣。然後,一個女人正在緩緩走來,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潛意識地告訴我她是最美的女人。她一邊走,一邊訴說我的功績,而那些功績就像走馬觀花一樣出現在我的眼前……”
    白晨越說越興奮,“我在夢中興奮地大叫,然後朝她跑了過去……”
    “停!”百寶扶額,“接下來的內容不會是春夢吧?”
    “呃,我也指望是,但我醒了。”白晨一臉遺憾。
    就在白晨還在回味之餘,頭上突然被一顆樹果正正砸中。
    突然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從幻想中回到現實,捂著頭望向身後躺在樹枝上的肇事者。
    “你很吵誒。”江白側臥在樹枝上,右手撐著惺忪的睡眼,看著像剛睡醒的樣子。
    “又是你這家夥……”白晨咬著牙,看見這個家夥就平生起一團火。真見鬼,夜狼營都走了,這家夥居然還留著,他真的不怕死?
    “我迷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在做春夢?”江白搓著睡眼。
    “什麽春夢,那是一個宏大的夢,是先知,是指引!”白晨漲紅了臉,害怕這貨到處亂說,壞了他的名聲。
    “什麽指引?是指引不知深淺的才華,還是探尋無窮的姿勢……哦,說錯了,不是姿勢,是知識。”江白說話時還沒睜開眼睛,看起來就跟沒睡醒一樣。
    白晨好歹也是教書先生出身,但麵對江白還是擔心在言辭上落了下風。既然說不過,白晨就索性改了話題:“你小子怎麽還在這裏?”
    “我在這裏礙著你做春夢嗎?”江白眯著眼睛,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混小子!”白晨氣得牙疼,不過忍住了沒有動手。大家都是鬥嘴,先動手的就是破防的,白晨可不想讓這小子得逞。
    “你們是不是要走?”江白突然說。
    百寶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是我。”
    “好啊!”江白一下從樹枝上蹦起,瞬間滿血複活,看得白晨和百寶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
    “我們現在就走,反正這裏也沒什麽好玩的了。”
    “關你什麽事?”白晨眯著眼睛看向他,對這個瘋子的行徑有點奇怪。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況且我屢屢救你們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們太太太需要我了。”
    “打住,”百寶實在不想再聽他們繼續吵鬧了。“我又不是真的離開,就離開了營地,不也還能靠著它躺平嘛。黑鐵軍總不能有這閑工夫特意來趕我走吧?”
    “說不定的哦。”江白一臉挖苦,“說不定他們覺得你掃把星,怕你髒了他們的運氣呢?”
    “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白晨嘲諷道,“百寶還是夜狼營將軍的時候,你還能混在營地。現在百寶也混不下去了,你以為你還能留下?”
    百寶聽著這話怪怪的,像是罵了兩個人。
    “我無所謂啦,反正麵前就是大幽山。接下來脫離黑鐵軍行動,正合我意。”江白從樹上跳起,看了一眼樹下的兩人。
    “後會有期啦。”
    說罷,他借著樹梢跳躍,很快就消失在林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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