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夜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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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醉生夢在數字開出後同時陷入一片死寂。不僅不敢想象,而且有些突然。
但僅過片刻後,全場的哄笑聲幾乎瞬間爆發。
“居然是二三三,哈哈哈,我就說他剛才隻是運氣好而已!”有人抱著肚子大笑不止。
“我看剛才他就是用了法術,如今被禁了法術後,就馬上露出馬腳了!”先前萎縮下去的看客頓時找到了發泄點,大大地出了口氣。
白晨和江白的臉上一片尷尬。
百寶眼角抖了下,在一片嘲笑聲下,終於是感到了點尷尬。不過他仍是保持著鎮定,不動聲色地往四周掃了看客們一眼,麵對眾人的嘲笑顯得麻木。某種程度上,他的臉皮也很厚。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對麵的煙雨姬。
煙雨姬隻是在捂嘴微笑,她朝百寶看來,眼中若閃爍著星光,柔聲道:“看來公子運氣不太好。”
運氣不好隻是一個托辭,麵對這樣的數字,哪怕是普通人來都很難輸掉,更何況是煙雨姬這樣人物了。
在百寶開出後,賭局幾乎已成定局,煙雨姬的不敗記錄得以延續,這是大多數人心裏的期許,沒有人願意這嬌滴滴的美人輸給別人。
而百寶麵前的那十萬金,算是沒了。
於是乎,煙雨姬也不再考慮,在一片歡快的哄笑聲中,她慢慢將麵前的骰盅掀開。
笑容卻逐漸凝固。
等到骰盅完全打開,躺在裏麵的數字完全暴露出來。
居然是三個二。
全場的笑聲戛然而止,再度陷入死寂。
“這……這是怎麽了?”有人結結巴巴地問。
但沒有回答。
煙雨姬自己也呆住了。她雖未預先看過自己的底細,但憑借她多年的手法,絕不至於不知道裏麵的是什麽。
是法術麽?就像是百寶贏下公輸厘一樣。
她抬眼看向百寶。
百寶瞪著眼睛,同樣的一臉難以置信。
突然,他低下頭,一手捂住自己的右眼,隱隱地咬著牙。
他在瞬間明白了。
又是他!他一定就在這附近,這眼前的一切一定是他在從中作梗!
果然,他右眼的血痕又開始疼痛起來。
“他……贏了?”有人用不敢相信的口氣說,因為自開出骰盅後,煙雨姬並未進行說明是百寶作弊,幾乎是默認了結果。
白晨和江白則是同時保持沉默,直到煙雨姬公開承認前,他們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太荒唐了!荒唐到煙雨姬這樣的賭術高手居然會輸得這麽離奇,就是隨便把骰盅一甩都不見得會輸,她居然輸了。
煙雨姬歎了口氣,眼睛微合,陷入沉思。
片刻後,她突然睜開眼睛,平靜道:“願賭服輸,你贏了。”
贏了?真的贏了?這個家夥居然真的贏了?作為醉生欲望中心的煙雨姬……輸了?
醉生夢的大堂之下,盡是一片心碎的聲音。
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百寶,眼裏既充斥著驚羨,又充斥著不懷好意的惡毒。
百寶感受著這周遭投射過來的歹毒目光,心裏又由對帝惡的憤然迅速轉變為了緊張。
賭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麽,在贏了之後,他突然想起這場賭局是用這贏來的十萬金賭煙雨姬的一夜的!
他當然認為不能和煙雨姬有所牽連,所以第一時間說道:“我能換人麽?”
煙雨姬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看清百寶眼中的緊張後,她的臉上卻是再度恢複笑容,帶著一絲狡猾的口氣說:“當然不能。”
“可我是為白毛賭的呀!”
“可奴家輸的人是你,我要願賭服輸的人也是你。至於其他的事情,那是公子的事,與我何幹?”
“我……”百寶徹底語塞,敢情一開始他就不應該賭這一局。輸了還好,如今贏了反而不好辦了。
一旁的白晨瞬間石化。
“那我不要……。”
百寶說出半句,“了”字還未來得及出口,突然有人衝進樓內,一邊狂奔,一邊大喊,像是得了失心瘋。
“死人了!死人了!”
這一突然的消息頃刻間蓋過了中心賭台上的賭局,煙雨姬更是臉色一變,原本的媚態完全消失不見,一股寒氣逼人而來。
來人衣著灰色的麻衣,是尋常的店內下人模樣。
走到台階時,他被階梯絆倒,也不起身,急著連滾帶爬趕到煙雨姬跟前,匯報道:“稟顏姑娘,死的是趙司丞的公子,就在廂房裏,已經通知靖安府的人了。”
“趙公子?”
趙公子?!白晨和江白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個差點羞辱了公輸丹的趙公子。難道是同一個人?
煙雨姬的臉色徹底變得凝重,濃妝之下掩蓋不住深重的陰寒殺氣。作為醉生夢這樣一座數一數二的大店,居然有客人死在了店裏,這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從座上站起,麵對著百寶行禮,低聲道:“公子,今夜奴家有要事在身,賭約一事,可否另覓他時?”
“當然可以。”百寶自然答應了。即便他不答應,身後的白晨也會搶過來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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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前腳剛答應完,後腳就被江白從座上扯起,一個勁兒地往外拉著走。
“你們是聾了嗎?靖安府的人在往這邊過來,若是讓官兵知道我們身處胭脂之地,就麻煩了。”江白一邊走,一邊快速解釋。
“可你不是說夜狼營沒有規矩嗎?”
“屁……夜狼營在黑鐵軍內是沒有規矩,但在外界還是要些規矩的……”
晦暗的亭下,橘黃色的燈籠在微風中搖曳,散發著朦朧的光。
真卿在燈下擺著花,是幾盆殷紅若血的紅花。他擺了好久,在亭子裏挪移,怎麽挪仍是不合心意。
這時候,有一身材魁梧的男人步入,駐足在亭子邊上的過廊裏,端著手看他。
“早就跟你說了,這種血蘭是至邪之花,就應該把它留在寒單城,放天城不是它該待的地方。”
真卿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側臉,認清來人的身份。
“我隻是想見見它。”
“哼,這種邪性的花有什麽好見的!”男人的聲音粗獷,透出鄙夷之態。
他忽然冷哼一聲,接著說道:“這一路上我有無數方法可以令它消失,但你都阻止了。如今它真到了這裏,你還把它當成了寶,殊不知那可是害人的東西。”
“血蘭有邪性,無法與其他花卉共生,在眾花之中會化作不起眼的幹草,可一旦飲血之後,便會開得格外妖豔,令百草枯萎。與此同時,它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真卿回過頭來,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可眼前的男人一臉嚴肅,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真卿聳了聳肩,歎道:“我還當南橫將軍是有心和真卿談論花的品性呢,原來將軍是意有所指。”
“你少來給我轉移話題。”南橫也端著手,眼睛一下瞪圓了。“我問過王爺了,他說都是你的主意。”
“你可以理解為我護了他,是不想讓郡主難過。”真卿慢悠悠地說。
“荒唐,難不成連你也認為他和十六年前的事件有聯係?”南橫也瞪著眼睛,很是不解。
真卿搖搖頭,“是郡主以為。”
“哼,她懂什麽?”南橫也感到不悅。
“懂或不懂,存在與否,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來了。”
南橫也一怔。
真卿的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寧靜,他突然直直地看著南橫也,說:“將軍相信天命麽?”
“不信。”
“十六年前,我曾測算天下變換、皇權更迭的危機。我答應了王爺,以參透天機的代價推遲了它的發生。”
“代價?”
真卿望著他,臉上似笑非笑,前額的幾根白發在眼前晃動,口中輕輕地說:“是折壽啊。”
南橫也聞言又是一怔。
真卿歎氣,“這是當然的,你以為天官之術是沒有代價的麽?趁著我現在還活著,你應該多找我喝酒的。”
說完,他就笑了起來,表情相當自然,似乎生死早已看淡。
“別扯淡了。”南橫也依舊板著臉,“要死也是我這樣的老人,年輕人總是把生死掛在嘴邊,喪氣得很。”
“恐怕由不得你我了。”真卿喃喃,表情重新恢複平靜。
南橫也看著他,想不通他話裏的意思。
真卿接著說道:“十六年前我所推遲的天下變換之危,它回來了。就像是一個輪回,天命的輪回。這一次,無人可以阻擋。”
南橫也攥緊拳頭,眼睛一下變得凝重。
“你說的危機,是他?如果是的話,我現在就去宰了他。”
真卿白了他一眼,無奈說:“難怪至人一直說你比起你的師兄來,隻能是一個將才。”
南橫也眼角抽動,驟然大聲道:“你提起他做什麽……反正你管他什麽將才帥才的,戰爭要的是勇氣,破局也是。”
“可惜,光靠勇氣是不夠的……”真卿的臉色變得冷峻。
“我會去見見他。”
回到夜狼營,在曆經這驚心動魄的賭局之後,大家都十分疲累,很快就都跑去休息了。
百寶也回到自己的房內。
他把房門合上,確認四下無人後,當下扣著自己的右眼,大聲罵道:“你給我滾出來!”
他罵的正是被他封印在虛空眼內的帝惡。今天的賭局被帝惡這麽一搞,他莫名其妙贏了下來,害得他不知所措。
“哈哈哈……”爽快的笑聲充斥著這小小的空間,從百寶的身後傳來。
百寶快速轉過身去,看到一白衣男子正坐在他身後的椅子上,身上散發著朦朧的白光,若隱若離,臉上卻仍是百寶的麵容。
看著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坐在自己的麵前哈哈大笑,百寶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他握緊了拳頭,但忍住了怒氣,冷冷道:“你笑夠了麽?”
“夠了夠了……”帝惡翹起了二郎腿,似笑非笑地說,“你應該感謝我的,我給你贏下了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
“你是怎麽動的手?”
“因為你的封印擋不住我。”帝惡說得輕鬆。
百寶一臉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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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百寶臉上的憤怒後,帝惡擺出一副十分無奈的表情:“放心,你的封印還是有點用的,大概來說,就是我最多隻能脫離你的身體,但卻離開不了這個房間。”
百寶的眼睛閃爍了一下,覺得對方並沒有說假話,因為他還能感受到虛空眼的封印還在發揮著作用。不過,對於帝惡透過封印操縱賭局的行為,他仍然感到極為不爽。
“不管怎樣,我都不需要你來替我贏下那個賭局。”
“你討厭贏?”帝惡看著他說。
“我討厭你替我贏。”
“可我是你的哥哥啊……我不幫你,誰會幫你?”帝惡的眼珠隱隱亮起了紅光。
“你又來了……”百寶感到頭疼。
帝惡一笑,“原來你不喜歡這樣,我會收斂些的,但今天你必須贏。”
“為什麽?”
“那麽惡毒的詛咒,不贏,是想要詛咒我麽?”帝惡笑著回答。
百寶一愣,想起江白與公輸厘對賭時提到的賭注。這家夥,居然是因為這個……
“還有,你的美人也在關注著你啊,你怎麽忍心讓她失望呢?”帝惡接著說。
“你是說煙雨姬?”百寶狐疑地看著他,覺得他在鬼扯。
誰知帝惡這時卻把自己的一雙赤紅瞳孔亮起,盯著他說道:“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從你進城開始,無數的目光早就聚集到你的身上,隻是你沒有察覺而已。”
帝惡的話一下令百寶驚醒,說起來煙雨姬作為醉生夢的主人,卻親自接待了作為新客人的他們。那個公輸厘之前一直衰神附體,但當他們也加入賭局後卻連戰連捷,最後更積累了十萬金,絕不是單純的運氣所能解釋的。
難道真如帝惡所言,從他們進門開始,就早已落入眾人的視線裏。
百寶淌出冷汗,嘴裏不自覺地問:“他們想做什麽?”
“籌碼,所謂的放天城就是一個巨大的醉生夢,每個人都需要為登上位於中心的賭台籌備籌碼。沐王府,丞相,還是那高高在上的人間皇帝和他的皇子們,都需要籌碼。”帝惡不知何時從手裏變出了一杯清酒,輕輕地往嘴裏抿了一口。
“我不懂你的意思。”百寶實話實說。
“名義上,你現在是沐王府的人,但同時也是一個魔族人。有人希望你殺人,有人希望你救人,殺人的償命,救人的成為資本,但不論你殺或不殺,都將成為籌碼。區別在於,是誰的籌碼。”
百寶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像是聽懂了帝惡話裏的刀鋒。他猛地睜大眼睛,帝惡的雙瞳卻恰如其分地瞪到他眼前,近在咫尺。
“真墟啊,這就是現實啊……咯咯咯……”帝惡獰笑起來,他的嘴巴向嘴角的兩側打開,像是發笑的鬼怪。
“那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讓我贏?”
“因為你是我的弟弟嗬,我怎會忍心看到你落入圈套而不自知呢?”帝惡忽然收起了笑,翹著腿側身坐在椅子上,側著臉看他,亮紅色的眼珠微微發亮。
百寶的心髒顫了顫。
帝惡從椅子上起來,那雙眼珠明顯地亮了幾分。
“如果不想變成別人下注的籌碼,那就自己走上賭台,去把一切都贏下來。”
帝惡進了一步,百寶退了一步。
“在這個嶄新的世界裏,我們一無所有,真正被稱作籌碼的,也隻有這條稱之為古老的生命了。但還是會有很多人感興趣,他們想要喝我們的血,吃我們的肉,利用我們和對手博弈。此情此景,你不恨嗎?”
百寶屏住呼吸,強壓下心裏的雜念與恐懼,低聲道:“我已經不再是真墟,我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的日子。”
“你不恨嗬……”帝惡的表情似乎有點落寞,紅色的瞳孔也黯淡了些。
但僅是片刻之後,忽然,他瞪大了眼睛,紅色的眼珠像是藏著火苗在燃燒著,眼角卻有淚水淌下。
“可我在恨啊……在這片極寒的夜裏,孤獨地前行,像是最可怕的流放。我還聽到了他們的笑聲,還有那些過去的哭聲,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可你卻忘記了。”
帝惡的樣子那麽悲傷,讓人動容。
百寶的大腦刺痛了一下,像是有一條小蛇穿出,盤延而過,帶出一段模糊的殘影。
一個身著白甲的人影巍巍立在山巔之上,身上遍是刺穿的利箭,身下血流如注。
還有一個白皙的人影,落入電閃雷鳴的大陣之內,四處火光衝天,她的身體被逐漸燒成流態。她緊閉著眼睛,獠牙刺出,臉上猙獰可怕……
某段可怕的記憶拚盡全力想要闖入他的腦海裏。它太古老了,老得百寶都想不起來,此刻卻浮現如昨天。
他摸著自己兩頰的淚痕,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現在,我們重新回到賭台,賭上我們古老的生命。要把屬於我們的東西,一一拿回來。”帝惡說得咬牙切齒,火紅的眼珠爆發出萬丈紅光。
百寶能感覺到他身體裏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著熱氣,像是要把這小小的房間點燃。
帝惡伸手緊緊抓住百寶的肩膀,那麽用力,似乎是要把骨頭捏碎。
“寰瀛亂臣血,戮為君王鬼……”
一瞬間,百寶的腦海裏浮現出無數的戰士奔騰而過,四處哀嚎的景象,令他的大腦忍不住發疼。
“不……不……我不要!”他喊了出來,眼睛在一瞬間染成了血紅,就連掛著血痕的右眼也像得通紅。
周遭的一切突然陷入平靜,帝惡坐在一邊喝酒,他翹著二郎腿,似乎從未離開過位置。
台上的燭光閃爍,若隱若現。
“有人來了。”帝惡淡淡地說。下一瞬間,他化為一縷飄煙飄進百寶的右眼。
百寶回過神來,扭過頭去,聽到房門扣響的聲音。
“誰?”
來人並未回答,隻見一黑影浮在門上,然後一下消失,還聽到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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