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說要去西市逛逛，順便把百寶和清目盲都拉了出來。
    “老實說，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百寶攤著手坦白。
    “我也是。”清目盲有些尷尬地說。若不是江白執意把他們扯出，她也是不願意來的。
    “你們不覺得很悶嗎？”江白翻著白眼，吐了吐舌頭。
    “會嗎？”百寶撓了撓頭，也許是習慣了孤獨，有時候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待著，遠覺得比擠在人群中要充實些。
    江白頓時泄氣。不過來都來了，總不可能現在就回去不是。
    正這麽想著，突然發現前方路邊有不少人都在圍著一個攤位，其中不少還是女孩。
    “我們也去看看。”江白當即決定，並立馬跑了過去，百寶和清目隻好跟上。
    “現在，是一年一度的東土俊男排行榜的頒布時間，各位看官，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攤位上，有一個麵容清秀的年輕人在大力吆喝。他抱著一堆畫軸，旁邊擺著不少畫架。
    若不是前麵說了是什麽排行榜的公布，很容易讓人以為就是一個賣畫的。
    “人類都是這麽無聊的麽，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榜單。”百寶捂臉無奈。
    關鍵是即便榜單多到離譜，評選人千奇百怪，關注的人依舊很多。平民百姓對八卦的關心，促成了九道神徵門人數天下第一的壯舉。
    “這種野雞榜單也敢亂放，真是笑掉大牙了。”江白對此也是一副不屑的樣子。
    所不同的是，她針對的不是掛榜單的行為，而是單純地覺得榜單不夠權威。像南潯子給她的排名，她就完全不避諱，還樂意拿來吹噓。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倒是慢慢聽得津津有味。
    “現在要揭曉的是俊男榜排行第三的人物，他就是天下知名的——俠盜江白！”
    江白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裏麵居然有自己。
    攤位上的年輕人掛起一幅畫，上麵畫著的正是她彎弓引弦的模樣，不過，畫中的她穿著夜行衣，臉上自然也是遮得嚴實。
    “不對啊，這怎麽遮住了臉？”圍觀的人群中，有個姑娘率先不滿道。
    這話一出，其他的姑娘紛紛七嘴八舌地開始質問起來。
    百寶一步退到江白旁邊，低聲說：“你好像還挺受歡迎的。”
    江白一臉尷尬。敢情她遮住半邊臉的魅力還要勝過她本人站到這裏。
    等等，這是俊男榜啊，我混進去就已經夠奇怪了啊！
    江白目光一閃，似是明白了什麽。難道……公輸丹會喜歡我，也是因為這個？
    “想要看到真容的話，得加錢，得加錢。”攤位上的年輕人笑著解釋。
    江白眼角一顫，覺得自己還是盡快離開這裏比較妥當。
    突然，旁邊的百寶碰了碰她。
    百寶指著攤位邊上已經掛起的畫幅，清一色的都是女孩的畫卷，其周圍圍著一群大老爺們在評頭論足。
    “那裏應該是美女榜吧。”百寶猜測。
    “第一的是誰？”身處氛圍之下，清目盲也來了興致，她看不見，於是忙問百寶。
    百寶看了江白一眼，看到江白正直直看著上麵的榜單排名。江白所處的位置能夠看到榜單，百寶的目力也能看到。
    “是陽生宗的聖女。”江白淡淡地說了句。
    “我們還是走吧，這地方沒意思。”
    說罷，她擠過人群，準備走人。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突然熟悉的聲音在他們前麵響起，三人抬起頭來，發現來人居然是伏唯。
    “伏唯師兄，我們幾個是過來湊熱鬧罷了。”清目盲輕笑著解釋道。
    伏唯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們是來找千暘的。”
    “千暘是誰？”
    伏唯挑了挑眉，目光直指攤位上的年輕人。
    “江白，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個神徵門的朋友。那就是他了。”
    江白驀然想起，當初她和白晨、伏唯一同在大幽山的地下時，伏唯有這麽提了一句。
    “就他？”江白沒想到伏唯口中的神徵朋友居然是個混小子。
    伏唯捂臉，“我最初是與他師父相熟，他師父是在此地的一名鞋匠，他師父離開時，特意把他介紹給了我。”
    “你找他做什麽？”江白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味。
    “沒什麽，時常問點小事。”伏唯不在意地說。
    “喂，喂，你們別走啊，榜單發完了，我還有故事可以講啊。”攤位上千暘大聲吆喝，想要把那些看完榜單的人留下來。
    江白趕緊遮住自己的臉。
    “其實還有一位姣姣女子，值得進入榜單，隻是因為她的身份，嘖嘖，我才沒有放進去而已。你們要不要聽！？”千暘忽然大聲道。
    果然，此言一出，先前湊玩熱鬧，打算離開的人群重新圍了過來。
    “嘻嘻”千暘笑了笑，清清嗓子，“說到她呢，得先從她的所在，寒單城說起。”
    “寒單城，那不是清河郡的郡府所在麽？”旁邊有看官急迫地問。
    千暘賣了個關子，道：“諸位對寒單城可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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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眾看官盡是搖頭，隻有其中一人答道是一座靠近白骨森林的城池。
    千暘這時唉了一聲，道：“如今的清河郡，內憂外患，寒單城之內可到處都是動亂。”
    “異族不是還沒打來嗎，怎麽動亂了？”
    “心慌唄，終日活在恐怖之下，人人如同驚弓之鳥，隻要有人製造恐慌，很容易變成動亂。”千暘平靜地解釋道。
    “那離開不就好了嗎？”看官趕緊支計。
    千暘很快無情反駁道：“哪有這麽容易？寒單城有著詛咒之城的惡名，那裏的居民隻要離開故土超過半載不歸，便會離奇死亡。從古至今，從沒人能躲過這個厄運。”
    “什麽，竟有這等怪事？”
    果然，詛咒之城的話語一出，感興趣的人就多了起來，大家都忘記了最初說的是“姣姣女子”一事了。
    千暘咳了咳，拿出一根筷子點點麵前的碗，“要想知道原因，那就賞一下吧。”
    眾人紛紛投錢。
    “這人在胡說八道什麽？”江白厭惡地說。
    她特意瞄了一眼清目盲，不過清目盲的表情淡定得出奇。
    “他會說假話麽？”百寶問伏唯。
    作為去過寒單城的人，百寶確信自己並沒有感覺到那個所謂“詛咒”的存在。
    伏唯想了想，最後說：“一半真一半假吧，神徵人說話似乎都是如此。在細節上胡扯，在關鍵時刻真實。”
    百寶點了點頭。
    千暘繼續說：“寒單城是人間距離白骨森林最近的城池，但它最初的設立卻不是我們人類，而是神族。神族設立寒單城的目的是為了監視白骨森林內魔族動向，後來魔族退卻至魔域，寒單城沒了作用，神使離開，寒單城才變成人類的城池。”
    這時千暘突然身體前傾，雙手按住攤位上擺的桌子，瞪著眼睛道：“但人類進入寒單城不是沒有代價的，為了進入寒單城，最開始的居民同意代神族繼續監視白骨森林，而後便逐漸變成了寒單城世代相傳的宗旨。他們自稱是天神的下民，履行天神指令，甘願背負永不離城的詛咒。”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寒單城也在慢慢地失去自己的價值。神族再沒有給過寒單城指示，而寒單城的居民也逐漸不再在意那所謂的宗旨。但這一切被二十年前的一場水患打破了。”
    “那天，分隔清河郡與白骨森林的清河突然泛濫，清河郡守清奎帶領寒單城居民曆經千辛萬苦才製住水患，還救回了一個來自外鄉的女子。這個女子名叫甯嫿，後來為了報恩嫁給了清奎，為他產下一女。可悲劇就此開始。”
    千暘喝了口水，接著說：“甯嫿臨產時，寒單城內突然流言四起，聲稱甯嫿是魔族，水患就是她帶來的。郡守清奎一開始力保妻女不為所動，直到他親眼看見甯嫿因為虛弱而露出獠牙。他當場大義滅親要殺了自己的妻子。是日漫天風雨，嬰兒的哭聲與甯嫿的淒厲疾呼傳遍了整個寒單城。當時寒單城的居民們紛紛戴上白色麵具來到郡守府，以天神的旨意處死那一對妻女。”
    “那後來呢？”
    百寶幾人也逐漸被他的故事吸引住了，隻有清目盲顯得有些緊張，雙手死死抓住裙角。
    “後來，清奎親手將劍刺進甯嫿的胸口，但甯嫿卻在那一刻逃跑了。她拋下了自己的女兒，不管一切地投進清河裏，從此清河郡水患不斷。”
    “唉……”千暘感歎一聲，“這麽多年來，寒單城不知來過多少伏魔人，卻都無法找出甯嫿，更別說殺了她了。至於他們的女兒，清奎原本打算殺了她，畢竟當時人群鼎沸，不殺了她不就違反了天神的宗旨了嗎？一個天神的下民卻有著惡魔的女兒，這可怎麽行？但最後他還是手下留情了。他要以這女兒作為誘餌，逼迫甯嫿現身，再殺了她。但可惜，這麽多年過去了，甯嫿都沒再出現。”
    “哎，你說的這個女兒，莫不是就是現在在大學宮內學習的清目盲？”旁邊一位有些門路的年輕看官適時問道。
    千暘微微點了下頭，感慨道：“正是她，如今清奎之女，半魔半人，亭亭玉立，妖豔動人，令人十分難忘呐。”
    看著他一臉陶醉模樣，百寶他們皆是一臉迷茫。
    妖豔動人？
    他們紛紛望向清目盲，實在沒想到這個詞有何種相關。
    清目盲則低下了頭，顯得有些愧疚。
    突然嗬斥聲起，“喂！你這家夥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你再散布謠言，老子一刀劈死你！”
    眾人回頭，發現出聲的竟是白晨。
    白晨聽從假麵客的話，從醉生夢離開後便來找他們，看到前麵人群湧動，便擠了進去，沒想到聽到了這個。
    “我……我句句屬實啊。”千暘一臉無辜。
    伏唯這時也看不下去了，他擠過去，趕緊把千暘拉走，同時對其他人說：“都散了吧，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喂，別啊！”
    千暘還想挽留，但很快被伏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冷地說：“你要繼續說的話，我也會一刀劈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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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暘頓時啞口。
    他掃了一眼伏唯身後站著的眾人，瞳孔慢慢放大，尤其是看到白晨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心裏直犯嘀咕。
    “伏唯，好久不見，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伏唯點頭。
    “我先走了。”清目盲說，剛想轉身時被百寶拉住手。
    清目盲一驚，但手根本抽不出來，百寶的突然的強橫令她措手不及。
    “一起過去吧。”他說。
    清目盲掙紮不及，隻能答應。
    他們最後把千暘拉到了酒樓的一個包間上。
    “道歉。”白晨走過來按住千暘的腦袋。
    千暘一臉驚慌，求救似地望向伏唯。
    伏唯捂住了臉，指著清目盲解釋說：“這位就是你口中的清目盲。”
    千暘頓時有些尷尬，反應過來忙說道：“我也是無心之失，但我說得都是實話。當年我七歲，跟著師父去到寒單城，那些種種都是親眼所見，我們神徵人無所不知，絕不說大話。”
    眾人緊盯著他，不發一言，眼神似火。
    “說……說一點點大話，就一點點。”千暘心虛說。
    “什麽無所不知，你們就是一群八卦的屁蟲。”江白惡狠狠地說。
    “喂，你怎麽罵人呢。”聽到罵人的話，千暘這下倒是硬氣起來。“八卦怎麽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有需求才有追求的嘛，再說我這裏的消息都是按價的，一般人還沒資格聽到更高級的消息呢。”
    “呦，怎麽個高級法，說來聽聽。”白晨眯了眯眼。
    “比如某個大人背後的荒唐事呀，和一些你聽都沒聽過的隱秘怪事。”
    “那請問要花多少錢？”
    千暘微笑著伸出五指。
    江白猜道：“五十？你不如去搶！”
    “呸！”千暘急了起來，“是五千！”
    “我出。”清目盲突然開口說，“如果你能回答，我願意出這個錢。”
    眾人很意外，清目盲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千暘立馬做出生意人的樣子，笑眯眯道：“不知清大小姐想問些什麽？”
    清目盲想了想，道：“我想知道，二十年前，最開始到底是誰散布流言的。”
    “呃……”
    千暘支支吾吾，表情立刻變得怪異起來，“這個就算了，換一個。”
    江白立馬嘲諷說：“還無所不知呢，拉倒吧。”
    千暘趕緊解釋說：“我那是有苦衷的……”
    就在這時，不料清目盲居然離開座位，直接迎著千暘跪下。
    旁邊的百寶與伏唯見狀，趕緊去將其扶起，但後者不為所動。
    “懇請先生告知。”
    白晨一氣之下再次摁住千暘的頭，“你說不說，不然我擰爆你的頭！”
    “千暘，當是幫我的忙，說吧。”伏唯無奈，隻好要求道。
    千暘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清目盲誠懇的樣子，最後歎了口氣，低聲說：“我可以說，但你們不能說是我跟你們說的，不然會害死我。”
    眾人自然答應。
    “當初水患的時候，朝廷其實有派使者過來賑災，那使者就是公輸右。他到任不久就收了甯嫿為自己的幹妹妹，所以清大小姐現在也算是當今丞相的外甥女了。”
    這時千暘目光一轉，緊盯著清目盲道：“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跟這個舅舅有任何的牽連。”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壓：“因為當年散布流言的人就是公輸右。”
    “他怎會知道我母親的身份？”清目盲的表情毫無意外，繼續問道。
    “他一直都知道。”千暘瞪大了眼珠說，“雖然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你的母親應該隻是他的一個棋子。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跟他有什麽關聯，不然你會落得你母親同樣的下場。”
    清目盲定住了，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原來……是棋子嗬。”
    她閉著眼睛，忽然鬆出一口氣，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苦笑。
    “沒問題了吧？”千暘問。
    清目盲輕搖了下頭。
    “那這個？”千暘緊接著搓著手指，做出數錢的手勢。
    白晨與江白接連抽出一把匕首插在桌上，臉色凶狠：“你確定要？”
    看著凶神惡煞的兩人，千暘自認倒黴。
    “算了，看著你們是伏唯的朋友，這次算是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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