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明台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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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內,太子穿好禮衣,正站在一麵銅鏡前打量妝容。在他身側,環豐、環淵和環瞳三人圍著他的身邊,除了環瞳之外,其餘兩人皆是麵色凝重。
    “正如殿下所言,真卿先生與丞相也一起入宮了,是否要現在動手?”環淵低聲說。
    太子搖頭道:“這次婚禮遵循陽生禮節,於午時起至酉時結束。結束後還會有慶典,等到慶典結束後就該是亥時了吧。你們就在那個時候動手。”
    他頓了一下,回過身來直視兩人,沉聲道:“記住,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決不能讓喻郎落入丞相手上。”
    “是!”
    另一邊,鶩王和公輸厘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入宮。
    鶩王有意無意地說:“你父親安排得如何?”
    公輸厘轉身掀開窗格的簾布,一雙眼睛左右瞟掠,有些賊眉賊眼的觀感。過了皇城南門之後,大道就顯得空了,沒了行人的嘈雜。
    他放下簾布,低聲說:“婚禮結束後,會有慶典,屆時扶風王將會演奏此前鶩王殿下交與他的曲譜,此曲可是奪命之曲。”
    “此話怎講?”鶩王眉毛一動,他知道那本琴譜是做了手腳的,但要怎麽個奪命法,卻是不知。
    公輸厘笑兮兮地回應道:“我父親已在慶典的舞女上做了手腳,隻要扶風王演奏曲子,那些舞女就會在琴曲的作用下被控製,刺殺太子。”
    鶩王一怔,表情似乎凝住了,“太子身邊高手如雲,又是這大婚非常時節,那些舞女怎可能得手?”
    公輸厘笑說:“這可不一定,就算太子再怎麽厲害,身邊高手再多,那些舞女都是扶風王從扶風郡帶來的,他怎麽也不會對扶風王這個弱小的弟弟有所警覺吧?”
    他稍作停頓,半眯著的眼睛閃露出詭異的光,“再者,不論成敗與否,那也是扶風王的謀逆之罪,鶩王殿下何須擔心?”
    鶩王眼色低沉,搖頭道:“此事我不想牽連敖畢具,若被治謀逆罪,死的可不止是他一人,代價太大了。”
    “王爺,一將功成萬骨枯,不能猶豫!”公輸厘似乎急了,“我父親也想用光明磊落的手段,但情勢所迫,若現在我們不狠,以後死的就是我們自己,誰去可憐我們?”
    鶩王低頭想了很久,內心無比糾結。他自然知道公輸厘口中的道理,對公輸家族的手段本來就有所預料,隻是臨到下決定的時候,仍是有些猶豫。
    說到底,他下不了狠心。他忽然覺得,若是自己選擇了陰謀,就再也無法回頭,陷入欲望的漩渦之中,變成罪惡的傀儡。
    但是,在皇帝的時日逐漸消失的緊迫關頭,他似乎也跟著變得無法選擇了。
    他歎了口氣,輕聲說:“我本仁義,父皇,你何故逼我至此?”
    盛大的婚禮終於開始。
    作為新人的太子與公輸丹,各自端坐在一方桌案前,麵前各放著一盞精致的酒杯。
    暗紅色的地毯繡著各種細致的圖案,或是龍鳳呈祥,或是萬花簇聚,亦或是由囍字構成的暗紋。長長的地毯從他們身處的高台上一直蔓延至台下,順著道路通向宮門。
    皇宮四處掛起了代表喜慶的紅色緞帶,連接著一朵朵盛大的紅花,把宮牆與簷角四處妝點起來。粉色的花瓣鋪了一地,這是不久前新娘入宮時,她沿著紅色的地毯走來,宮女們則一路跟著撒花,把地毯幾乎鋪成了細碎的花路。
    鳳冠霞帔的公輸丹步行款款,麵無表情,仿佛看不到紛紛的花瓣,隻覺得那不盡的紛紛粉色,將眼前的視線迷離,這段不短不長的路,變得格外漫長。
    但她終於是走到了婚禮舉行的殿門前,皇帝和皇後坐在高堂,賓客跪坐在台下,沿著地毯邊沿一直抵達宮門。
    太子從大殿出來,委身將她的手牽住,和她一起步入,在皇帝與皇後麵前,相對而坐。
    司儀此刻站在一側主持,開始誦讀賀詞,賀詞很長,從人文初開,到滄海桑田,每一句都極盡考究,簡單而通達。
    整個環境頓時變得氣勢恢宏,甚是莊嚴。
    “喂?你不難過嗎?”白晨用肘子動了一下江白,低聲說。
    江白翻了白眼,沒好氣地說:“一邊玩去!”
    他們跪坐在台下比較靠後的位置,彼此低著頭,看著地麵的紅毯,也不怎麽看上麵。白晨意指的自然是公輸丹這個美人嫁給了太子,而此前卻還和江白傳出了緋聞。
    “喻真卿。”百寶突然說。
    他微微抬起頭,用視線餘光掃向前麵比較近台階的位置,在那裏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經他這麽一說,江白與白晨也順著視線望過去,果然看到了喻真卿正在前麵跪坐著,平靜地保持著姿態,神態自然。
    不過,在他身邊的不是沐王爺,而是丞相公輸右。
    “他就是傳聞中的喻郎,就是他害得煙雨姬騙我的?”白晨眉毛一翹。他沒見過真卿,但從真卿側影所散發出的氣質看,直覺就覺得與他人不同。
    江白又翻了白眼,哼哼道:“我勸你你最好別跟那女人再有聯係了,她和她的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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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扶風王?雖然我不喜歡他,但不得不承認他也不壞啊。”白晨雖然對敖畢具有情敵的心結,但對敖畢具本人的來說,則找不到什麽缺陷,甚至那人渾身散發出一種樂觀的情緒,很是難得。
    江白冷哼一聲,眼睛往四周瞟掠了幾下,然後低聲說:“在落蒼台裏,有兩個人從未在講真話,一個是他,一個是郡主。”
    聽到郡主二字,百寶也豎起耳朵聽過來。
    江白接著說:“沐王府是站在太子一邊的,可不管敖畢具怎麽試探,郡主始終沒有表明立場。敖畢具費勁地想要親近沐王府,就像是在刺探著什麽,也許還是在為自己謀取利益。如此城府的人,可算不得朋友。你以後少跟他說話,不,不要說話,有什麽話我來說就好。”
    “你說得有道理,”白晨點點頭,忽然又覺得不對,“等等,你憑什麽剝奪我說話的權利?”
    “我在江湖上少說遊蕩了五年,豈是你這初入江湖的菜鳥能比?讓你少說話,是保護你。”江白不假思索,頗為自滿。
    “想不到你都一把年紀了呀,看起來跟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樣。”白晨瞠目結舌。
    江白撇了撇嘴,沒再應他。
    就如太子所預料的那樣,等到婚禮結束已是酉時,婚禮結束後便是慶典。
    皇帝夫婦坐在觀禮台上,位居高位,右邊是穿著婚服的太子與公輸丹,左邊是沐家父女。
    坐在沐家父女一側的,還有丞相公輸右父子,明劍將軍裴屸等一幹朝廷重臣。而太子夫婦的那一邊,則是以鶩王等皇親為主。
    他們每人身前各放著一張方案,案上擺著佳肴。
    沿著台階下去,不足五步,築起一個與他們所在觀禮台等高的舞台。舞台的位置處於慶典的中心,其上同樣鋪就的是紅色的地毯,舞女們正在翩翩起舞,樂師在用心地奏曲。
    舞台兩側同樣擺著宴席,隻是不同於能登上觀禮台的權臣貴胄,這些人的地位稍低,按著官場職位排列位置。
    禦園之外,煙花絢爛。
    百寶他們代表著大學宮,不屬於官場,因此被安排在了比較角落的位置。
    伏唯也來了。同樣是以大學宮的代表這個身份來的,隻是因為來的人中連一個正經的玄牝山人都沒有的話,未免太過不給麵子,於是他也選擇了過來。
    對這場不同尋常的婚宴,卻似乎沒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他們安靜地坐在席間,漸漸地放鬆下來。
    有人在看表演,有人在看煙花,有人則隻是單純地在喝酒吃肉。白晨屬於前者,伏唯屬於中者,百寶屬於後者。
    至於江白……在經過短暫的放鬆過後,她忽然再度緊張起來,一雙明眸左右觀望,眼神裏帶著警惕,就像是在躲著某人。
    百寶不像白晨看台上的舞女看得入迷,他一邊扯著雞腿,眼睛不自覺地瞟到了旁邊江白的古怪。
    和白晨這個呆子不同,他是知道江白的女兒身的,這一點尚在白骨森林時就已知道,甚至還答應過替她保守秘密。
    不過除了這一點,對於江白這個人,她來自何處,又跟何人結怨,他是一點也不了解。
    實在是興趣不大。
    他處人的標準很低,隻要不是加害他的,就行了。江白對此符合,於是成了朋友。
    不過漸漸熟絡了之後,百寶對她也漸漸有所興趣,就像他麵對白晨那樣。
    “你在幹嘛?”他湊過來,壓低聲音問。
    江白一愣,回頭看到百寶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
    百寶沒白晨那麽好騙,她領教過百寶的厲害。不過和白晨不同,對百寶,她沒有什麽顧慮。
    因為百寶根本就對一切事情都漠不關心。可能除了沐雪非的事。
    這家夥難說活了多少年,曆經的時間太久,看得的東西也多,內心早就很難再起波瀾。有時候你在為一件瑣事爭吵,他隻是在一邊發呆,有時候在你眼裏是非常急迫的事,他也不緊不慢,原因就在於他的不關心。
    有時候會覺得這家夥的存在感極低,甚至不願意在一個話題上多說兩句,也不願意說些什麽來活躍氣氛,頂多是跟著別人搭上兩句,便顯得參與了。
    隻是突然主動的關心,就令江白有些不適應了。
    她碩大的眼珠來回晃動,忽然歎氣說:“太子是陽生聖人的弟子,不知道那位聖人今天會不會過來,我跟他有仇,不能見他。”
    經她這麽一說,百寶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來。他想起了十六年前的江無方,這個男人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把頭縮了回去,眼睛像是被傳染了似的,也和江白一樣四處張望。
    好在掃過一圈後,他並沒在禦園內發現江無方的身影,不由得輕呼出一口氣。
    江白忽然盯著皇後看。大約是在尋找江無方時,目光捕捉到了另一個和她一樣眺望的人。
    對方並未發現她,隻是略微眺望著,眼裏帶著期許,似乎是在找誰。
    江白咬了咬牙,忽然厭惡地說:“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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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白晨感覺到江白在說話。
    江白想也不想,指著舞台上的舞女說:“我說這女人真好看。”
    白晨順著她的指尖望過去,正好看到一個露著腰的舞女正在激烈地扭動著。她畫著豔麗的濃妝,嘴角永遠含笑著,動人的腰線如水蛇般遊動,極為誘人。
    他舔了舔嘴,“我跟了。”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說的大抵如此吧。”伏唯輕歎。
    “大師兄,你也教一下我唄。”見到伏唯又在念詩,百寶立馬豎起耳朵,湊了過來。
    他一向對詩這種東西很有興趣,總覺得這樣說出來的話倍有範,聽起來就很有道理。
    “要簡單點的。”
    伏唯低頭想了一下,說:“也成,你聽好了……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
    百寶僵住了在原地,眼睛直直的,張大了嘴巴一動不動。
    “怎麽了?”伏唯還沉澱在詩句的巧妙之中,不自覺地得意,卻很快發現對方這副傻眼的模樣。
    “你覺得我是個傻子?這不就是重複一遍每個字?”百寶攤手說。
    伏唯無奈地歎了口氣,解釋說:“這幾句話描述的是體態完美卓絕非凡的佳人,可並不隨意。”
    “哎,大師兄,你就教他些更高級點的,雖然他可能聽不懂,但郡主聽懂了就行了。”江白說,確認江無方不在,她的膽子大了起來,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可她沒想到的是,在她一直找尋別人的時候,有人也在小心翼翼地尋著她。
    公輸丹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角落裏的江白身上,而此時的江白卻在放聲大笑,仿佛滿座賓客最高興的人。
    公輸丹的目光慢慢變得暗淡,移到別處。
    “搞得好像你聽懂了似的。”百寶嘟囔著。
    江白的笑一下子收住,眼睛斜斜地瞪著他,腮幫鼓鼓的,卻是沒有解釋一句。
    百寶的話歪打正著擊中她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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