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在動蕩中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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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寶臉上隻剩極致專注與一絲病態蒼白,右手閃電般一抹。
    兩張竹木牌現於指間。
    一張牌麵刻著赤膊捶打巨刃的獨眼魔物,熔爐熾焰環繞,牌角“真”字扭曲——鑄劍師(真)!
    另一張牌麵則是背負巨大破麻袋、手執鏽蝕鉤鐮的佝僂魔影,麻袋口似有空間扭曲,牌角“惡”字猩紅——拾荒者(惡)!
    “現!”百寶低喝。竹木牌脫手飛出,迎風見長!
    牌麵光芒爆閃,魔氣洶湧。空間裂隙撕開!
    “鑄劍師”咆哮,獨眼赤紅,手中巨錘猛砸地麵!
    轟!以其為中心,半徑數丈內瞬間化作熔岩翻騰的熾熱領域,無數燃燒的刀劍虛影從熔岩中刺出,形成絞殺劍域!
    “拾荒者”無聲詭笑,鏽蝕鉤鐮劃出慘綠軌跡,身周空間如同破布般被撕開數道漆黑裂口,裂口中伸出無數枯爪,散發著拖拽、沉淪的惡念,形成空間陷阱!
    嗤——!嗤——!
    劫燼再度揮刀,熔岩刀氣洪流撞入!
    鑄劍師的熔爐劍域如同紙糊,燃燒刀劍虛影瞬間汽化,熔岩領域被赤紅洪流輕易貫穿!
    拾荒者的空間裂口更是脆弱,枯爪在觸及熔岩瞬間灰飛煙滅,裂口被狂暴能量粗暴地熨平,連一絲漣漪都未泛起!
    熔岩瀑布去勢稍減,依舊毀天滅地,砸向百寶!
    百寶內心無奈,早知造生牌的怪物力量有限,卻也沒想有限到這種程度。既然如此,隻能寄望於規則牌了。
    規則牌·溯影!
    左手拇指猛擦牌麵,魔力瘋狂注入!牌麵漩渦印記驟亮,扭曲時空的詭異波動跨越空間,精準作用在劫燼右半身瘋狂旋轉的“噬淵渦眼”之上!
    渦心深處貪婪伸縮的蒼白手臂猛地一僵!一股源自規則本身的逆流之力轟然爆發!
    “呃?!”劫燼熔岩豎瞳收縮,狂暴嘶吼被驚愕打斷!噬淵渦眼的旋轉方向猛地一滯,隨即開始了……倒轉!由吞噬外旋,變成排斥內旋!
    萬千蒼白手臂被無形巨手粗暴塞回,痛苦痙攣!渦眼邊緣的結構因逆流運轉向內塌陷崩解!源自靈魂的撕裂感衝擊意誌!右半身的貪婪,在瘋狂吞噬他自己!
    “滋味如何?”百寶聲音穿透熔岩咆哮,指尖已夾住另一張牌。
    規則牌·破妄!
    牌麵豎眼光芒流轉,如手術刀刺向劫燼因渦眼逆反而暴露的靈魂鏈接波動!
    “吼——!”劇痛與羞辱徹底點燃劫燼內心的暴虐!劫燼左臂赤鱗魔相轟然膨脹,如同壓抑萬年火山爆發!岩漿如巨蟒纏繞赤獄熔鱗刀,將其化作流淌毀滅的火焰巨刃!
    “本座絕不屈服!”劫燼咆哮震得河床顫抖,聲浪充滿被螻蟻觸怒的狂怒。無視右半身劇痛崩潰,所有暴戾力量盡灌左臂魔相!纏繞熔岩巨蟒的赤獄刀,帶著傾覆乾坤之威,朝百寶悍然劈落!比方才更純粹暴虐!
    熔岩巨刃撕裂空氣,死亡陰影籠罩百寶!
    “百寶!”空中白晨驚怒嘶吼。魔翼狂振,俯衝如黑色閃電,魔劍爆射凶戾紫芒!
    “劍咒——魔龍!”
    刹那間,劍尖噴湧出的劍氣,變成纏繞漆黑魔焰的猙獰龍形!魔龍咆哮震魂,獠牙畢露,直噬劫燼赤鱗頭顱!魔焰所過,空氣蝕出焦痕!
    伏唯同時甩出身上全部流珠,無數流珠以肉眼難辨速度交織穿刺,軌跡玄奧,瞬間勾勒覆蓋數丈、流轉陰陽二氣的巨大八卦陣圖虛影!陣心正是劫燼!
    “金絲纏網,縛魔天羅!”
    伏唯清喝一聲,陣圖之中的道家符文瞬間亮起,強大束縛力如無形鎖鏈,層層疊疊纏向劫燼龐大身軀!
    但劫燼力量太強,天羅陣圖在赤獄刀的狂暴之下隻堅持一息,便在牙酸崩裂聲中寸碎。
    伏唯悶哼,嘴角溢血,反噬內傷。
    而白晨的攻勢同樣沒有傷到劫燼,唯一的好處是令劫燼的攻擊偏離了方向,從而為百寶解圍。
    然而,他們二人聯手攻擊所創造的這不足一息的遲滯,已為絕殺創造機會!
    “亭雨,動手!”百寶大喝。
    就在劫燼熔岩巨刃因天羅束縛出現一絲微不足道的凝滯,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瞬間——一道冰藍身影,如九幽寒淵射出的月光,無聲無息出現在劫燼左側!
    亭雨侍!
    她雙手緊握無鏜劍。劍身之上,冰寒與月華力量前所未有地凝聚壓縮!劍尖處,一點極致凝練的冰藍光芒亮起,凍結時間,逼退狂暴熔岩熱浪!那是凍結萬物的絕對零度,埋葬一切的永寂月色!
    此刻她奪目的紅瞳之下浮現出冰藍的底色,穿透熔岩扭曲空氣,死死釘在劫燼因暴怒扭曲的臉上。眼神沉澱無盡歲月,是被背叛後徹底冰封的絕望死寂。無數日夜煎熬,無數沉默等待,隻為此刻!
    無聲的意誌,比任何咆哮更刺骨!
    劍出!
    北冥光!
    這一劍,凝聚她的所有恨、怨、被欺騙的痛楚、同僚臨死不解的憤怒目光!冰藍劍光所過,空間凍結撕裂,留下散發絕對寒意的真空軌跡!噴湧熔岩無聲凝固碎裂,化為漫天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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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燼熔岩豎瞳中,焚燒暴虐首次被巨大驚駭取代!他清晰感覺到,這一劍蘊含的不僅是極致寒冰,更是凍結靈魂、斬斷因果的決絕意誌!來自昔日最信任利刃,最徹底的背叛!
    時間仿佛拉長。
    熔岩巨刃的毀滅紅光與北冥寒光在劫燼龐大魔軀上轟然交匯!
    轟隆隆——!!!
    刺目強光吞噬一切!以劫燼為中心,混雜赤紅與冰藍的能量風暴瞬間膨脹!風暴所及,焦黑怪石化齏粉,地層刮去數尺,新岩層熔融凍結成恐怖琉璃褶皺!
    狂暴衝擊波如實質海嘯擴散!
    百寶的身體如無重量向後飄飛,衣袖獵獵,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指尖的“破妄”牌光芒銳利,釘死了風暴中心的扭曲身影。
    這場戰鬥,為了掩人耳目,他使用了造生牌這個媒介來施展自己的力量。他深信,即便是現在有心在觀察這一切的人,也斷然不會想明白這究竟是來自造生牌的力量,還是他自己的力量。
    至於白晨和伏唯他們,就更不可能了。還不到讓他們知道真相的時候。
    此時受到風暴的反震影響,白晨如被攻城錘擊中,噴血倒飛,魔翼光芒黯淡大半,地上犁出深溝。
    伏唯借助八根玄機步足急速交錯插入地麵,釘入岩層,仍被恐怖衝擊力推得向後滑行,步足與岩石摩擦尖嘯火星四濺。胸前流珠劇烈震蕩,光芒明滅,內傷不輕。
    亭雨侍距離爆炸中心最近!凝聚所有力量的一劍刺入風暴核心刹那,反震順劍洶湧襲來!冰藍身影如被無形巨錘擊中,瞬間倒飛,比白晨更快更疾!半空中,虛實魂體劇烈波動閃爍,如風中殘燭,前所未有稀薄透明,瀕臨消散!無鏜劍脫手飛出,斜插遠處琉璃地麵,散發微弱寒氣。
    能量風暴中心,強光緩緩消退。
    焦黑琉璃巨坑中心,劫燼身影重現。
    龐大魔軀矗立,不複狂暴不可一世。
    左半身赤鱗魔相黯淡,大片赤鱗碎裂剝落,露出焦黑翻卷傷口,裂縫岩漿稀薄如垂死獸血。最恐怖傷口在左肩軀幹連接處,被撕開巨大豁口,深可見骨。
    右半身噬淵渦眼更淒慘。溯影反噬加亭雨侍直指核心的北冥寒光,讓象征貪婪本源的渦眼近乎崩潰。渦心蒼白手臂大多斷裂枯萎,隻剩寥寥幾隻無力抽搐。
    赤獄熔鱗刀拄地,刀身熔岩光芒黯淡大半。
    “嗬……嗬……”沉重如破風箱喘息從劫燼口中發出,帶著痛苦滔天怒火。他艱難轉動殘破赤鱗頭顱,熔岩豎瞳掃過坑外狼狽敵人。
    百寶遠處站立,指尖“破妄”牌光芒如針。
    白晨掙紮爬起,死握魔劍,眼中仍然不屈。
    伏唯依靠著步足站直,眼神亦一如既往地堅定。
    最後,目光落在遠處幾乎完全透明、隨時消散的冰藍身影上——亭雨侍。她站在冰冷琉璃地麵,魂體明滅,抬指無力,唯紅瞳死死地、刻骨恨意穿透塵埃,釘在他身上。
    那眼神,比北冥光更冷,比赤獄熔岩更灼痛意誌。
    “啊——!!!”劫燼仰天嘶啞咆哮。
    熔岩豎瞳因暴怒痛苦瘋狂跳動,死死鎖定源頭——百寶!
    他強行壓下右半身崩潰撕裂劇痛,將殘存暴虐之力瘋狂壓榨,注入左臂魔相赤獄熔鱗刀!
    “吾必生啖汝魂!!!”
    不知怎地,百寶竟然鬆了一口氣,他本擔心劫燼會在這種時候怒吼他的本名,這可就不妙了。
    赤獄刀殘存熔岩劇烈沸騰!劫燼拖著殘破魔軀,無視撕裂根基傷勢,一步踏出!腳下琉璃地麵轟然炸裂!如燃燒最後瘋狂的隕星,帶著同歸於盡決絕,朝百寶發起最後狂暴衝鋒!每一步,留下燃燒熔岩腳印,大地顫抖!
    決死反撲!
    規則牌,固守。
    百寶打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張規則牌,在劫燼周圍形成四麵黑色的巨牆,將其阻隔。
    “劫燼已是油盡燈枯,但我估計固守的力量不會為我們爭取到那個時候。我們得現在離開這裏。”
    百寶硬把“估計”二字塞了進去。
    白晨和白晨均立馬點頭,他們都知道劫燼的力量有多恐怖,遠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對付的。
    “隱孤說過,最近的魔宮秘境出口距離此地不到十裏。”伏唯說。
    “不,那裏隻會是另一個陷阱而已。”百寶搖頭。
    “百寶說得對,之前那些跑掉的魔族人,估計現在都在遠遠觀望著這裏的戰鬥。一旦我們直接離開,必然會引來他們的追擊。”白晨想明白了,“可如果不這樣做,難不成這裏還有傳送陣?”
    亭雨侍用劍輕敲了兩下地麵。
    百寶與她對視到一起,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想說些什麽,但在開口瞬間又把話吞了回去,換成了另一句話“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
    亭雨侍露出了一絲很淺的微笑。
    “什麽意思?”白晨和伏唯一臉懵。
    “當年,亭雨侍就是在這裏戰死的,但在瀕死之前,她利用蒼溟陣構築傳送陣法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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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有傳送陣?”白晨眼光一亮。
    “可我不明白,既然有傳送陣,她當年為什麽會戰死?”
    “因為她接到的任務不是逃走,所以在離開前需要完成任務。這個任務本該是無人能夠活著完成的,但她完成了,也離開了。隻是,她的生命沒能堅持到最後。我是在她瀕死前遇到她的,所以自那一刻起,我們便有了約定。”
    關於亭雨侍戰死的記錄,伏唯曾經在南潯子的遊記中見過,說的是她獨自一人麵對千軍萬馬毫無懼色,甚至憑一己之力埋葬了聯軍半數戰力,一戰成名。可惜也是最終一戰。
    忽然,伏唯想起了另一個關於亭雨侍的事件十六年前的放天城之亂。
    “那百寶,在十六年前,你……”
    “我會承認我做過的事。”百寶打斷了他,“但天火不是我殺的。”
    “哦嗬……”伏唯其實沒指望能從百寶知道真相,但百寶的表態已經說明了許多。
    百寶確實沒說謊,殺死天火的是帝惡,不是他。
    此刻,陣法光芒衝天而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冰藍漩渦,散發著空間傳送的磅礴波動。陣法的核心,正是亭雨侍那稀薄到極致的身影。
    “陣法好了,我們現在離開。”百寶快速說道,同時首先朝著光線衝了過去。
    他們走到了那冰藍的傳送漩渦前,白晨忽然想明白了百寶一開始對亭雨侍欲言又止的問題。
    “她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她隻是一個亡靈,不存在死亡,死亡對她來說隻是一場長眠。”百寶握緊了拳頭,“我們會再見的。”
    白晨和伏唯都沉默下來,隻有背後的小東西阿那一直在催著“快點,快點!那怪物要衝破黑牆了!”
    三人不再猶豫,瞬間衝入傳送漩渦!
    衝入漩渦的最後一刹那——
    百寶回頭。
    他看到,那冰藍的傳送漩渦前,亭雨侍的身影已經淡得如同晨曦薄霧。她雙手緊握無鏜劍柄,將其深深刺入陣法核心的琉璃地麵。和當年不同,失去了霸靈殿作為陣眼,她需要以自己作為陣眼,支撐著整個大陣的運轉。
    她微微抬起了頭。
    紅瞳之下浮現出的冰藍底色,穿越混亂的戰場,穿越狂暴的能量,穿越了漫長的時光,最後一次,靜靜地、深深地,望向百寶。
    那眼神裏,沒有恐懼,沒有留戀,隻有一片凍結萬古的死寂,和一種履行到最後職責的平靜。
    一如當年,王庭崩塌,諸侯叛軍如潮水般湧來時,那個年輕的王庭近侍,手持直劍,獨自走向宮門。一樣的死寂,一樣的平靜,一樣的……無言的忠誠與犧牲。
    劫燼欺騙了她,讓她懷著“為魔王而死”的榮耀,斬殺同僚,最終孤身戰死。她以為,自己隻要利用蒼溟陣引導叛軍的怒火毀滅霸靈殿,她的同僚就會得救,就會和劫燼說的那樣,不必再作為兵器活著。可是,她們的結局卻是——成為了這座故去魔宮裏的傀儡遊魂……永遠不得安寧!
    今日,知曉一切真相的她,再次選擇留下,履行她認為的職責——守護她的主上離開。
    命運,畫上了一個殘酷的閉環。
    蒼溟大陣的光芒驟然熾烈到極致,將百寶、白晨、伏唯的身影徹底吞沒!
    光芒散去,原地隻餘下冰冷的琉璃地麵,和那個繁複玄奧的冰藍陣紋在緩緩消散。
    劫燼撕開了黑牆,但卻失去了目標,地麵上隻剩下了他昔日的部下,變得有些茫然。
    他沒有對亭雨侍動手,而是在最後的無聲苦笑之中,身體逐漸化作巨石。
    他真正地油盡燈枯了。
    正如白晨所預料的那樣,當這裏的戰鬥塵埃落定,先前那些逃離的魔人紛紛回到這裏。但回到這裏的他們卻發現,這裏已經找不到那個白毛小子的身影,隻有一個即將消散的陣紋中心。
    一道稀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冰藍身影,緩緩挺直了脊背。
    亭雨侍。
    她鬆開了支撐陣法的無鏜劍,僅存的魂體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她手中,隻凝聚出最後一把由純粹北冥寒光構成的、虛幻的劍影。
    她抬起眼睛,毫無波瀾地看向前方。
    滔天魔焰,如同海嘯般向她這個渺小孤影壓來。
    她隻是靜靜地站著,舉起了手中那虛幻的、卻凝聚著最後寒月之力的光劍。
    一如當年,孤身麵對千軍萬馬。
    ……
    “他們要找的劫燼書,究竟是什麽?”在傳送陣的另一邊,伏唯如此問道。他沒有找到劫燼書,但從眾人的追擊下也明白了劫燼書是落到了他們手上。
    對百寶來說,劫燼書是劫燼告知他的那幾句話,也是造生淵中靈告知惑無心的話。但他知道,眾人要找的劫燼書,是白晨手上那個卷軸的版本。
    以一個卷軸的分量,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的。
    “是一個故事,一個有關我記憶中的故事。”白晨把卷軸拿了出來,然後在眾人麵前打開。
    一片空白。
    “上麵本來記錄文字,在我看完之後就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
    “我不知道這到底代表著什麽,但這是一段我本已失去的記憶,直到看到它時,我才想了起來。接下來,我會將這個故事,完完整整地告訴你們。”
    “也就是真正的劫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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