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殺人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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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風得意馬蹄疾,韓老實此時的心情,就如同三伏天叼一根喇叭廠出產的大冰棍。
    得到一匹好馬隻是其次,最主要還是噶了兩個小日本子,尤其是挎著武士刀的那個日本浪人,一瞅就不是好餅。不說別的,單說那個醜到爆的發型,那不就是欠削的腦袋嗎?
    聽說這種日本人浪人在關東還挺多,都是咋咋呼呼、興風作浪的玩意,以後踏馬的見一個殺一個。
    就這逼樣的,殺多少都不解勢。
    韓老實一想到這個,就不由自主的摸一摸柯爾特蟒蛇的槍柄,涼哇哇的讓人產生十足的獲得感。
    打馬如飛,並沒有往兩家子鎮方向跑,而是打算往西走,去鄭家屯紮一頭,然後再回來給懷德韓家慢慢地放血。
    有千日做賊的,卻沒有千日防賊的,就不信懷德韓家的正主永遠縮在烏龜殼裏不露頭!
    鄭家屯雖然名為“屯”,實際在當時卻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城鎮,即後來的雙遼市。此時洮遼鎮守使官署、洮昌道尹衙門都駐在鄭家屯,分別負責綏靖、管理整個奉天北路,因為覆蓋洮兒河、遼河流域,所以統稱為洮遼。
    聽說懷德韓家在鄭家屯的買賣做得非常大,開設了爐銀號、皮貨行、典當鋪、金珠店,日進鬥金絕非虛言。
    那麽,索性先給他放個大煙花助助興,有機會的話,高低還得表演一個社會搖……
    泰山不是堆的,火車不是退的,這匹黑色兒馬的腳力也不是吹的。到下午兩點差不多已經跑出去了三四十裏地,估摸著懷德韓家此時已經氣得跳腳罵娘。
    罵吧罵吧,不是罪……
    死了兩個日本人雖然事情不算小,但也不至於引火上身。
    然而這兩個日本人卻是與四個懷德韓家扈兵一起死的,韓老實這個老實人還悄咪咪的給下了蛆。
    韓老實給翻譯留的那套磕,看起來是放狠話,實際卻是把火苗子往懷德韓家的褲兜子裏引。
    任誰一看,都會認為這兩個日本人的死,就是受到了懷德韓家的牽連,典型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誰能想到會有人這麽無聊,專門在城門口傻等著,隻為搶一匹馬騎。
    而事實上,韓老實就是這麽的無聊。
    所以,讓他們頭疼去吧!
    韓老實興之所致,還哼哼著唱起來了二人轉,《砸鑾駕》:
    “包拯我傳令西街奔,隻聽銅鑼響連聲;打馬剛到西街口,鑾駕見了好似雀見鷹;你要躲來我就攆,想要出城萬不能;你就說佛爺頭上金翅鳥,我也能趕到西天拔根翎……”
    在大道上,韓老實的馬與一輛大馬車擦肩而過。
    別看韓老實騎著高頭大馬,還帶著長槍短炮的,實際在路上並不十分顯眼。
    因為這年月的人出門在外,如此裝扮的絕對不在少數,否則別梁子劫道的這一關就過不去,特別是青紗帳起來之後,能在家裏蹲著,就盡量不出大門,走親訪友都膽膽突突的。
    所以韓老實這副打扮,路上有誰遇到他,並不會大驚小怪,反而不會主動招惹,能省去很多麻煩。
    但是,這輛花軲轆大車卻對韓老實略有些警惕。
    大車上坐著四個人,屁股底下的廂板鋪著一層葦子,包括車老板子在內,都穿著斜紋絹布的褲褂,頭戴禮帽,紮一條硬皮腰帶,其中有兩人的懷裏還抱著一杆套筒槍。
    此外,他們的身上也都背著一把裝在硬木杆上的狹刃刀。
    車老板子的鞭子甩得啪啪響,有一頭大青騾子當轅馬,還有一匹騍馬當邊馬,故而車速還挺快,顯然是著急趕路。
    大車的中間還半躺著一個人,被麻繩五花大綁,嘴裏勒著一根布條,鼻青臉腫的。
    韓老實對此也隻是略帶好奇的瞄了一眼,然後正常趕路,互不幹擾。
    黑色兒馬撒開四蹄,跑出去了能有二三裏地。
    而騎在馬上的韓老實卻越想越不對勁,感覺被麻繩五花大綁的那個人有問題。雖看不清正臉,而且還鼻青臉腫的,但看身量很像一個人,尤其是身上穿的那套褲褂:
    青坎布開襟小褂,線緞青褲——韓老實腦海當中突然靈光一閃,大叫一聲:“我靠!”
    立即撥轉馬頭,折返之後順大道追了下去。
    半袋煙的功夫,就在一個十字路口附近攆上了大掛車。
    坐在大車上的人聽到急促的馬蹄聲之後,也都紛紛回頭觀瞧,卻發現是剛才擦肩而過、帶著長槍短炮之人攆了上來,都十分警惕。
    韓老實往左帶動韁繩踅馬,黑色兒馬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堵在大馬車的前麵。
    “籲籲籲”,車老板子也停下了馬車,把鞭子插在車轅子的鑿孔當中,一伸手從屁股底下拽出了一杆洋炮,其他人也都紛紛跳下馬車。
    韓老實翻身下馬,對他們拿刀動槍的舉動完全無視,直接走到了馬車旁邊,仔細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的人。
    那人原本是閉著眼睛,主要是左眼都被打封喉了。
    此時睜開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韓老實,激動得搖頭晃腦,手蹬腳刨,被布條子勒著的嘴巴,也在“嗚啦嗚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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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老實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四個人,輕描淡寫的說道:
    “把他嘴上的布條拿下去,再把繩子解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你們該回家回家,該上哪上哪。”
    端著洋炮的車老板子先不樂意了,惱怒道:“你誰呀?憑啥你說解開就解開呀,擱這裝什麽大瓣蒜!”
    韓老實一皺眉,道:“綁著的這人我認識,我再說一遍:你們現在就把他放了,我就當沒發生過這事!”
    “吔嗬,你確定認識這個人?”
    韓老實點點頭。
    四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麵露喜色:摟草打兔子,功勞這不就又白撿一個嗎?這得給多少賞錢呐,少說三年的酒錢都不愁了!
    兩杆套筒槍都是“嘩啦”一聲拉動槍栓,推彈上膛,黑洞洞的槍口就差懟在韓老實的胸脯子上了。
    還有一人取下狹刃刀,鋒利的刀身在陽光下發出明晃晃的寒光,腰往後塌,身往前傾,這姿勢是隨時準備撲上來砍一刀。
    這一刀可不是為了便宜買秋褲,而是要表演開膛破肚。
    車老板則是放下洋炮,從車上裝馬料的布口袋裏抖摟出來一根麻繩,警告道:
    “別動嗷,老老實實的讓我們綁上啥說沒有,否則直接開槍幹死——你……”
    車老板子口中剛說到“幹死”,“你”還沒來得及全說出來,韓老實的柯爾特蟒蛇已經打響了。
    兩個端著槍的,一個作勢動刀的,都齊刷刷的撲通一聲倒地,鮮血順著槍眼汩汩往外流淌。
    手裏拿著麻繩的車老板子被驚得說不出話。
    這眨眨眼的功夫就形勢突變,獵物與獵手互換了身份。
    韓老實的左輪槍習慣性的翻了一個槍花,再插入槍套,然後打了一個響指,“那麽,現在可以把他嘴上布條拿下,再把繩子解開了嗎?”
    車老板子今天可能是水喝得少,所以非常堅挺,完全沒尿褲子。
    但可能是吃完炒黃豆之後又喝了涼井水的緣故,非常可恥的竄了……
    “恩人,恩人哪,終於又碰到了你呀,不然這回又完犢子了!”嘴裏勒著的布條子剛被取下來,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表達感慨之情了。
    韓老實的眼角直抽抽:活祖宗哎,你可真是活祖宗——不是都顛兒了嗎,這還沒到四天,咋就被人捆得和粽子似的。
    沒錯,這位就是如假包換的活祖宗,韓老實的叔太爺,韓家紙坊的老二,大號韓立正,小名“二奎”——他哥,也就是韓老實的太爺,小名“大奎”,大號韓立端。
    端端正正……
    “是,確實挺巧的。那個啥,之前不是都說了嗎?別叫我恩人,叫我韓老實就行。咱都姓韓,又不是外人!”
    “這樣啊,我就說嘛,別人怎麽可能救我於危難,還給大把塞錢——哎呀我去,那個趕車的王八犢子,還不快拉我一把……”
    叔太爺被捆得時間太長了,血脈不流通,兩條腿早麻了。這剛被解開綁繩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所以直接癱在地上。
    幸好現在是翻身農奴把歌唱,索性開始使喚上了車老板子,但很快就後悔了:
    “我——泥馬,你是不是拉褲兜子裏了?三歲小嘎拉屎都知道喚狗,你挺大個人還往褲子裏拉……”
    “我不是,我沒四聲)憋住……”
    “啥玩意憋不住啊,那咋能憋不住呢?”
    車老板子心中發苦:這地上放躺的三個小夥伴,腦袋中槍的那兩個已經死得透透的了,而胸口中槍的那個卻還趴在地上蹬腿,兩隻手把地上的土抓撓出一道道的,嘴裏還吭吭哧哧的出動靜。
    那位太歲轉世的殺神完全無視,根本沒想著去補一槍給個痛快。
    這——這誰能不怕呀……
    車老板子雖然被罵得狗血噴頭,卻還是腆著臉湊過來攙扶,亟待證明個人價值。
    因為他太知道了,“死”字已經寫到最後那一撇。
    戲文裏說什麽殺人不眨眼,以前還不信,現在信了:原來,真有殺人不眨眼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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