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阿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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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了個巴子的,這小子在裏麵享福,咱們還得抬著他!”
    “要不咱們把他放出來自己走吧!”
    “瞅你們那副德性,真是郎母豬還願——倆也不頂一個,沙逼楞的繼續抬著走,像這樣的票,弄仔細了夠弟兄們一人置一條過冬棉褲!”
    “哈哈哈,也對,這人穿的水光溜滑,皮箱裏有現大洋和金票,還帶著一把腰別子防身,保準是火點有錢人)!”
    “必須的,這趟買賣,狗日的少三萬塊別想囫圇個領人!”
    你一言我一語,放浪形骸。
    在黑漆漆的封閉空間當中,外麵說的話,穀壽夫全都聽得一清二楚。隻是被人捆得結結實實,嘴巴裏麵也塞進去了麻核桃,一動不能動,一語不能發。
    要是能動的話,穀壽夫高低得給自己抽兩個大嘴巴,再踅摸一塊磚頭子,把牛子砸扁。
    千防萬防,還是中了圈套,果然是紅顏禍水。
    之前在站前廣場的時候,穀壽夫激動的心、顫抖的手,跟在漂亮女人的身後往馬車那裏走。
    那風擺楊柳一般的身段,該細的細,該肥的肥,簡直是人間尤物,穀壽夫在心裏感歎:天照大神待咱不薄啊,回頭必須買個豬頭給供上!
    結果,穀壽夫剛毛手毛腳的鑽進大馬車,就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等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這裏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作為一個典型的中國通,而且長時間活躍在關東,穀壽夫當然知道此情此景是咋回事了:瑪德,被八枯造胡匪)給綁票了!
    這可比仙人跳要嚴重一萬倍。
    仙人跳都是本地的地痞無賴,隻能欺負欺負沒背景的一般人。而穀壽夫真要遇到了,隻要亮出自己的身份,那都不事兒。
    但是匪綹可就不一樣了,哪管你是誰。真實身份不亮出來還好,一旦亮出來,大概率會被殺人滅口。更不用說這裏還是遼南,當年日俄戰爭的時候,交戰雙方可沒少禍禍人。
    一些匪綹對於東洋人、老毛子都是恨之入骨,到手了還能有個好?
    你說說,那麽漂亮的女人咋會是胡子呢?
    要是幹成事,也就罷了。問題是啥也沒幹成,就身陷囹圄,虧麻了……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就在穀壽夫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咣當”一聲,落地了。
    有人在掀開蓋子,把穀壽夫像是糧袋子一樣給抬了出來,明晃晃的太陽把穀壽夫的眼睛晃得睜不開。
    半天才緩過來,抬頭一瞅,原來他一直是被裝在棺材裏抬著。
    而現在到的這個地方,是一處山溝子,四麵環山,山高林密。
    落腳的地方則是在一個大院,一橫兩豎三排大草房,有高高的幹打壘院牆,裏裏外外的走動著一些背大槍的胡子。
    很快,就有兩個胡子把他架起來,穿過正屋,進了西屋。
    隻見西屋是南北大炕,在北炕上坐著一個大漢,禿頂,絡腮胡子,穿著一件黑色紫花夾襖,高高的褲腰,在巴掌寬的腰帶上斜插著一把匣子槍。
    他知道這應該就是胡子頭了。
    而在胡子頭的旁邊,還坐著一個女子,正給胡子頭點煙袋。
    即便是剝了皮化成灰,穀壽夫也能認出來這個女子——這特麽的就是在站前廣場設圈套坑他的那個漂亮女人。
    這可真是八十歲老嫗倒繃孩兒,精明一時的豺狼參謀,就這麽在陰溝裏翻了船。
    也由此可見,男人確實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一旦米青蟲上腦,啥都顧不上了。
    胡子頭直勾勾的盯著穀壽夫的衣服,不由點了點頭,對旁邊的那個女人說道:“刺查柱,你這趟買賣做得不錯!”
    女人得意的揚起下巴,美目顧盼生輝。
    把胡子頭看得心裏一蕩,轉過頭對穀壽夫說道:
    “說說吧,哪裏人,姓甚名誰。”
    “咳,咋說呢?”穀壽夫犯難了,說出身份不好,不說似乎也不好。
    “咳,咳個蛋!豬有名狗有姓,馬勺還有個柄!甩個亮萬還能牛子短三分是咋的?你特麽在這跟我打啥糊塗語,就是欠修理的貨!”說到這裏,胡子頭左右撒麽了兩眼。
    很快就有一個胡子從南炕上跳下地,嘴裏大罵:
    “瑪德,真是賽臉,老虎下山也得拜土地。到了這地方,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一邊罵著,一邊上來就是一拳,正搗在穀壽夫的心口窩位置。
    穀壽夫“哇”的一聲,早上吃的飯團全吐出來了。心口窩的位置疼得揪心,那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
    胡子頭一擺手,笑嗬嗬的說道:“小子,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狠心柱,你帶他散散心!”
    狠心柱,即秧子房掌櫃,說的正是剛才打人的那個胡子。
    秧子房掌櫃的眼珠子橫楞了兩下,背著手在前麵走出上房,兩個胡子架起穀壽夫在後麵走。
    原來這大院的牆根下,還有一間一間矮小的地窨子,每個門窗前麵都有一個胡子,背著大槍來回走動。
    忽然,在一個地窨子裏傳出哭喊聲,隻見一個胡子從裏麵提溜出來一個矮胖子,拔出一把牛耳尖刀,“唰”的一下就削掉了一塊嘴唇,鮮血橫流。
    矮胖子話都說不全了。
    那胡子反手又是一刀,割掉一個耳朵。
    耳朵掉在地上之後,就被一條大狼狗給撿走了。
    穀壽夫看得膽戰心驚。
    秧子房掌櫃的哈哈大笑,道:
    “到了秧子房,不舍得出大項加小項的贖金,就是這個下場!”
    而地窨子裏,全是各式各樣的人票,有的脖子上掛著尿桶,有的是雙腳被捆綁在一起,穿進一個木槽子。在木槽子裏麵全是紅色的大螞蟻,在叮咬皮肉。
    還有的被半埋到土坑裏,隻露出腦袋在上麵,胡子不知道從哪抓來的蚰蜒,用鑷子挑著往耳朵眼裏塞。
    而上大掛、壓杠子那都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疼得人票嗷嗷叫,屎尿都出來了。
    而且所有的人票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蓬頭垢麵,臭氣熏天,終日不洗臉、不脫衣,屎尿都在褲子裏,身上綁的小繩都把膀子勒爛了,頭發擀氈,虱子成球。臉上更是一排一排的大包,因為這山溝子裏蚊蟲最多,尤其是小咬,到了晚上成群成團,躲無可躲。地上還有草爬子叮進皮肉裏。
    可以說,進了秧子房,那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