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天地間的一切都籠罩在濃稠的黑暗裏。唯有城頭的火把偶爾被風吹得搖曳，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照亮士兵們緊握著兵器的手，以及他們眼中警惕的光芒。
    扶蘇與孫健仍在城樓之上，寒風卷著濕氣撲麵而來，帶著南方特有的黏膩感，卻吹不散兩人心頭的凝重。邊境村落遇襲的消息，像一根刺紮進了他們的心裏——漢軍的試探比預想中更直接，也更囂張。
    “孫大人，”扶蘇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你說，這股襲擊村落的人馬，會是漢軍的先鋒嗎？”
    孫健望著南方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不好說。若是先鋒，兵力不該如此分散，更不該隻搶些糧草牲畜。依我看，更像是小股遊騎，目的是擾亂我們的視線，試探我們的反應速度。”
    “擾亂視線……”扶蘇咀嚼著這幾個字，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城牆的磚石，“他們想讓我們摸不清主力的動向？”
    “極有可能。”孫健點頭，“南方水網密布，林深草密，本就利於隱蔽。漢軍常年在那邊活動，對地形的熟悉程度遠勝我軍。他們若想藏起一支精銳，並非難事。”
    正說著，城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親衛舉著火把快步登上城樓，單膝跪地：“公子，孫大人，趙將軍派斥候回來了！”
    扶蘇與孫健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急切。扶蘇沉聲道：“快讓他上來。”
    片刻後，一名渾身沾滿泥土、衣衫被劃破數處的斥候跟著親衛走上城樓。他臉上帶著疲憊，眼神卻很亮，見到扶蘇二人，立刻單膝跪地：“小人參見公子，參見孫大人！趙將軍命小人回報，南方三十裏外的黑風口一帶，發現漢軍蹤跡，約有千餘人，正潛伏在山林中，似在等待時機。”
    “黑風口……”孫健沉吟道，“那裏地勢險要，兩側是陡峭的山崖，中間隻有一條狹窄的通道，確實是伏擊的好地方。”
    扶蘇問道：“趙將軍可有說，漢軍的旗號是什麽？領軍將領是誰？”
    斥候搖頭：“回公子，漢軍十分謹慎，沒有打出旗號，而且他們的士兵都穿著便服，看不出來曆。趙將軍怕打草驚蛇，沒敢靠太近，隻是遠遠觀察了一陣，便讓小人先回來報信，他自己帶著人還在附近監視。”
    “做得好。”扶蘇讚許地點點頭，“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讓人給你準備些熱食。”
    “謝公子！”斥候叩首後，由親衛領著下去了。
    扶蘇轉向孫健：“千餘人潛伏在黑風口，你覺得他們的目標是什麽？”
    孫健走到城牆邊，俯身看著城外的道路，那條路蜿蜒向南，正是通往漓水渡口的必經之路。他抬頭道：“若是李將軍的部隊往漓水渡口布防，必然會經過黑風口。看來，他們是想伏擊李將軍！”
    扶蘇心中一緊：“李將軍的五千步兵，此刻應該已經走到半路了。若是被漢軍伏擊，後果不堪設想！”
    “公子莫急，”孫健迅速冷靜下來，“黑風口雖然險要，但漢軍隻有千餘人，李將軍手下有五千精銳，隻要提前做好防備，未必會吃虧。關鍵是要盡快把消息傳出去，讓李將軍有所準備。”
    “對，傳消息！”扶蘇立刻道，“快，選幾名最精銳的信使，騎馬追上李將軍的隊伍，告訴他們黑風口有埋伏，讓他們務必小心，最好是繞道而行，或者放慢速度，等我們派援兵過去。”
    “諾！”親衛領命，轉身便要下去。
    “等等，”孫健叫住他，“讓信使帶上信號箭，若是遇到緊急情況，可以發射信號箭求援。另外，告訴李將軍，若發現漢軍，不要戀戰，以保全自身兵力為主，我們會立刻派兵支援。”
    親衛再次領命而去。扶蘇望著南方，心中仍是有些不安：“希望能趕得及。”
    孫健道：“李將軍久經沙場，經驗豐富，就算沒有消息，遇到黑風口那樣的地形，也會多加防備的。公子放心，不會有事的。”話雖如此，他的眼神卻也帶著一絲擔憂。
    夜色漸深，城樓上的火把依舊在風中搖曳。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刻都像是在煎熬。扶蘇和孫健沒有離開，他們就這樣站在城樓上，等待著消息。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南方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紅光，隨即又黯淡下去。那是信號箭！
    扶蘇和孫健同時心頭一沉。
    “是李將軍那邊的方向！”孫健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他們遇到麻煩了！”
    扶蘇當機立斷：“孫大人，你立刻調集城中所有騎兵，隨我前往支援！”
    “公子不可！”孫健連忙勸阻，“您是三軍主帥，豈能輕易涉險？城中也需要有人坐鎮，以防漢軍聲東擊西。不如讓末將率軍前往支援，公子留守城中。”
    扶蘇看著孫健，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他心中實在放心不下：“可是……”
    “公子放心，末將定會救出李將軍，擊退漢軍！”孫健語氣堅定，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請公子給末將三千騎兵，末將保證，天亮之前，定給公子帶回好消息！”
    扶蘇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好，就依你。三千騎兵，你盡數帶去，務必小心。城中防務，我會親自負責。”
    “諾！”孫健抱拳行禮，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樓。
    很快，城中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和士兵的呐喊聲。三千騎兵迅速集結，他們穿著閃亮的鎧甲，手持長矛，跨坐在駿馬上，眼神銳利如鷹。孫健一身戎裝，翻身上馬，抽出腰間的長劍，高聲道：“將士們，李將軍的部隊在黑風口遇襲，我們要立刻前去支援！隨我出發！”
    “殺！殺！殺！”三千騎兵齊聲呐喊，聲音震徹夜空。
    孫健一揮手，率先衝出城門，三千騎兵緊隨其後，馬蹄聲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朝著南方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