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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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天,陳隨意又來了,穿得很隆重,甚至做了很精美的發型,是來和施照卿告別的。
他們沒有說很多,甚至在施照卿送他出鋪子,在街道上並肩前行的路上都是沉默的。
林九和兩個徒弟默契起身,遠遠跟在他們後麵,好似也在為他餞行。
秋生文才偷偷打量他,他兩手照舊揣兜裏,嘴角繃著,沒什麽表情,隻有眼睛緊緊鎖定在前麵人的身上。
他們停下了,陳隨意轉過身和施照卿麵對麵站著,嘴唇開合,微笑著不知道在說什麽。
後麵三人同樣跟著停下,秋生抓頭不解:“不對啊,師父你是正宮,應該去前麵才對。”
林九說:“讓他們說會兒話吧。”
文才嘶一聲:“這才是正牌的氣度。”
麵對調侃,林九隻淡淡瞥去一眼沒講話。
前方男女相視一笑,陳隨意張開了手臂,施照卿歪頭思考,回頭看,林九沒反應,隻眨了眨眼。
半晌,她慢吞吞抬起手,和陳隨意輕輕抱了抱。
三人緊盯著,忽然間,神色皆是一怔,忘了反應。
初秋的金日高懸,零零散散的幾朵雲掛在天邊,午後的街道上人群車流往來穿梭。
短暫的擁抱裏,環住女人清瘦後背的那雙手輕拍兩下後抬手,長袖中突兀地亮出閃光的刀鋒。
用力刺向施照卿的電光石火間,陳隨意忽然睜大了眼睛,手臂高抬後就此僵住,耳邊是她長長一聲歎息。
伸手輕輕一推,陳隨意砰一聲往後倒去,熨得平整的西服上,心口一道豎著的刀口緩緩往外湧出鮮血。
白色的西服下血液彌漫,男人雙眼直睜,沒有震驚恐慌,隻有不解和疑惑。
施照卿抬手,穿透他心髒的金色葉子從體內飛出,葉片上幹幹淨淨沒有掛牽上一絲血跡,重新融回了她的手心。
徹底失去生命體征後,施照卿蹲下,開膛剖腹,“陳隨意”身體同樣是一堆稻草。
扔下這些糟糕的東西,她緩緩起身,拍點手上的殘渣,別過耳邊有些淩亂的頭發,低頭,有些出神望著腳下的屍體。
秋生文才重重鬆了口氣,看見刀出來的那一刻,腿都有些嚇軟了。
三人立馬朝施照卿走去,雖沒敢鬆懈,但好歹眼前的一個隱患算是除掉了。
“施施。”林九輕輕喚她一聲。
施照卿低著的腦袋未曾抬起來,隻是望著那具虛假的屍體沉重地又歎一口氣。
陳隨意,是第一個發現她右眼看不見的人。
被飛出場外的一個籃球擊中了左眼,右眼即使睜著,麵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操場的男生跑來撿球道歉,她捂著眼搖頭,拒絕了耳邊的擔憂,沉默遠離了哄鬧的區域。
陳隨意路過,遠遠看著她捂著眼睛,明明睜著另一隻眼,偏還像一個盲人一樣,腳下小心翼翼試探著邁步。
他是一個不幸的孩子,病症伴隨他太多年,他從小便深知自己活不長,陰鬱又悲觀,性子很孤僻。
他看事情的角度很獨特,洞察力敏銳的可怕,隻是稍作分析,他便看出了平常班裏看似正常的一位同學,但在身體上也有殘缺。
他認為她和自己一樣,都是病人。
陳隨意走過去,篤定告訴她:“你的右眼看不見。”
施照卿十三歲的身體裏是載有一個二十八歲的靈魂,被十多歲孩子一語道破自己的秘密,她有短暫的怔愣。
隨後沒有反駁,通過他剛才說話的聲音,辨認出麵前戳破自己秘密的男生大概是她的同班同學。
施照卿放下揉眼睛的手,冷冷威脅他:“你要是說出去,我會揍你。”
一個秘密換一個秘密,他告訴施照卿,他有病,很嚴重,所以才每天都要戴一隻帽子。
他告訴施照卿,自己的頭發已經快要掉光了,比他見過所有老頭老太太的頭發還要少。
那天無意知道施照卿的秘密後,他沒有扶著她去醫務室或者帶領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待著,他轉頭跑去了辦公室,央求班主任將他的座位和施照卿的座位調到了一起。
實際上一個28歲的成年女子,一個沒有擁有過完整快樂童年的人,她並融不進一群十三四歲女生的團體裏。
她對她們青春期的話題沒有興趣,她們很多交談施照卿都聽不懂,一來二去,她隻是為了上學,索性放棄了融入她們的集體,也放棄了交友。
她樣貌好看,青春期的男生躁動,下課時候窗外常常擠滿前來圍觀的小男孩小女孩。
向她表白的人不少,被拒絕後的男生能哭滿一個天台,單純的孩子也隻是哭上一哭,有些性子惡劣的,“求偶”失敗後便拉幫結派,四處傳播謠言,明裏暗裏對她實行針對“政策”。
28歲的靈魂隻是歎氣,現代人太過幼稚。
換過座位後,先前對傳言不聞不問的陳隨意態度大轉,他認為施照卿和他一樣都很可憐,沒有健康的軀體,卻還要遭受一群同齡人的惡俗捉弄。
他比同齡人早熟太多,這是被上天強給的一個優點,陳隨意自我認為,他應該保護和他是同一類人的“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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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在班上沉默寡言,但在窗外再次飄過嘻嘻哈哈不堪入耳的聲音後,陳隨意心中一直被擠壓的鬱氣頃刻爆發。
他一腳踩上課桌,從窗子跳到走廊,抓住領頭的壞孩子揍了一頓。
自然打不過的,他慘敗的軀體支撐不起他和康健的孩子打鬥,他被撂倒在地,越來越多的人踩在他身上。
施照卿本來站在窗邊冷冷看著,陳隨意的行為她同樣覺得幼稚,甚至認為這很沒有必要。
如果要揍他們一頓,這幾個小毛孩疊起來都不夠她打。
但推搡的人堆裏,施照卿敏銳嗅到了混著塵灰氣味的血腥味,她立馬跳出窗子,將人堆拉開。
陳隨意蜷縮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著血,他被打的鼻青臉腫,一身白色的校服全是腳印。
他被救護車拉走,一個星期後才重新返校。
因為陳隨意的事情鬧得太大,校方才關注到學校的流言,崔費闖進學校,黑著臉將校長辦公室砸了個稀巴爛。
校長臉色鐵青,涉事學生過多,況且此事以開除處理太過不妥。
崔費冷笑,一間一間辦公室踢過去,一間一間開始砸,砸到校長覺得妥為止。
全校同學都有耳聞的流言蜚語,別說辦公室的老師和校長您不知道。
造謠以及傳播者,欺淩同學的一幹人等,被崔費一間一間辦公室砸出了學校。
當然,結果呈現到他眼前時,崔費也不得不賠償了校方一大筆錢,並把時刻蹲在校門口待命的新聞記者請回了家。
就此一事後,施照卿再麵對陳隨意時感情便很複雜了。
先前他們並不熟,一個坐後排,一個在講台邊當護法,一天下來講不過兩句話。
但他自從知道施照卿瞎了隻眼後,換了座位,打了人,每天時刻關注她的左眼,甚至在旁桌的同學吹橡皮屑的時候,他還會舉一本本子擋住她的左眼。
他莫名其妙認為自己有義務對她關照多多,甚至認為在那天操場的交談後,他們就是親密無間,應該為對方出頭的好朋友。
他不能想象,一個人失去一隻眼睛,該是多麽無助,她在學校裏應該有人能夠幫助她,陳隨意認為他完全可以充當這個角色。
盡管他的生活裏,沒有這個角色。
施照卿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又覺得這孩子可憐,崔費告訴她,他沒幾年可活了。
於是她不免配合,受他關照,這樣的合作一直持續到高二。
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期間甚至休學了半年,上課也常常請假,施照卿的座位旁經常沒有他的身影。
直到施照卿成長到十七歲時,陳隨意離開了,被他的父親帶去了國外,為了治病。
後來施照卿從沒詢問過他的情況,是某一天夜間,她無意中找回了高中時期無聊申請的一個郵箱的密碼。
登錄進去,隻有一條郵件。
是陳隨意出國的第二年,他父親發來的。
內容很簡短,沒有很多的描述,冰冷文字陳述著早已知曉的結果。
陳隨意隻活了十九年。
所以說,施照卿認為千麵玲瓏是愚蠢的,他僅有的一點小聰明就是查到了她在青春時期有過這樣一個夥伴,但是不知道,陳隨意在出國的第二年就死了。
就是這樣,才蠢到用同樣的傀儡術把人放到她身邊來,想利用她過去的情感來除掉她。
可是沒和林九說實話,施照卿對陳隨意是一點喜歡也沒有,這很難有一點喜歡。
她無法想象自己,對一個十三四歲哪怕後麵長到了十六七歲的孩子感興趣,她甚至認為這可以歸為一個倫理問題。
在她眼裏,陳隨意隻是一個孩子,他單純,不幸,莽撞,又有一點不多的勇敢。
他隻是在施照卿身上看到了一點自己的影子,他保護她,隻是內心渴望有人能保護自己。
所以再一次看到同樣的臉倒在麵前,她心中很淩亂,很不是滋味,還有一點難過。
那天林九洗澡的時候,施照卿無意打進去的電話裏,早已經將陳隨意的事和他道的清清楚楚,並添油加醋美化了陳隨意一點點。
計劃也是在那天夜裏討論出的,在林九守在她家門口一晚上後,進屋商討得的,並把事情同樣告知了秋生文才。
事情一步步按計劃進行,“陳隨意”露餡太明顯,他一出場就是頭頂著“我是壞人”出場的,如今一動不動倒在地上,皮囊慢慢鬆垮,化成黑水滲進磚縫。
知曉全情的秋生文才嘖嘖歎氣搖頭,發表感言:“哎,雖然沒受傷,但是心裏得多難過,這可能是白月光的存在。”
文才也說:“難以釋懷的,讓施施一個人靜一靜吧。”
“比白月光更有殺傷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秋生說。
三人離施照卿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林九聽著他們一口一個白月光,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是心裏聽著依舊別扭。
他微微蹙眉,發問:“白月光?什麽意思?”
秋生一拍大腿:“哎呀,就是心裏很美好很神聖,渴望擁有而又永遠無法得到的人啊,師父你這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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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反駁:“可是施施並不渴望擁有陳隨意,她隻渴望擁有我。”
文才一看,盯著施照卿的側臉半晌,突然說:“有了,假如施施現在倒在你麵前,那麽她就是你的白月光了。太好了,通俗易懂。”
秋生皺眉,嘖一聲:“你這是詛咒,再說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不符合愛而不得!”
爭吵間,隻聽微弱一聲噗嗤聲,一把撕裂風聲的鋼刀從暗處飛來,猛地穿透施照卿的心口。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隻一個眨眼的時間,從她背後刺穿的刀刃已經染滿鮮血。
鋼刀飛來的勁力帶的施照卿身體往後晃蕩,一聲悶哼滯在喉間,她沒來得及轉頭看一眼,身子便無力往後倒去。
所有人都傻了,呆呆站著回不過神,甚至不敢想象剛剛發生了什麽。
一瞬間,林九全身流淌的血液仿佛都靜止了,眼神呆滯,手腳發麻,大腦一片空白,眼裏的畫麵死死定格在她倒地的瞬間。
不敢相信,這不可能,不是真的,好不容易一點一點養好的傷,不會的。
他頓時感到頭暈,眼前開始發花,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整個人砰的倒在地上,不停發抖,甚至開始幹嘔。
秋生文才嚇一大跳,紛紛蹲下要去扶他,他不動,肢體極度僵硬,嘴裏隻喊別碰我,去看看她。
眼前昏花,世界失去色彩,開始顛倒,開始坍塌。
林九幾次幹嘔中,眼角難受得流出眼淚,跪在地上,支撐的手臂不停抖動,心髒的抽搐讓他差點喘不上氣來。
“去…看看她,別碰我。”林九又說。
秋生文才遲疑沒動,他氣得一口血噴出來,歇斯底裏大喊:“快去!”
兩人連滾帶爬跑到施照卿身邊,不敢去碰心口上的鋼刀,顫抖的手伸到鼻子下,半晌,轉過頭,帶著哭腔說:“師,師父,沒了。”
答案吐出,心髒有一瞬間停止跳動,林九眼前登時暗了下去,頭一沉,栽倒在地。
“師父!”
我真想下一章把千麵玲瓏直接就寫死算了,早點完結劇情,劇情太煩了啊,以後再也不碰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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