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我好了。”
    門內傳來廁所衝水的聲音，林九聽見施照卿的呼喚，等了片刻，按下門把手推門而入。
    她往日所展示的形象一向是知性優雅、穩重而又強大，此時雙眼無法視物，方便之後不敢隨意移動，便一動不動乖乖原地站著等他。
    她垂著手呆呆地站著，微微抬著頭去聽聲音，模樣有些癡。
    倒也是有些反差的，怪可愛。
    林九忍不住輕輕笑了下，過去扶她。
    她的耳朵向來很靈，尤其失去視覺後，聽覺就更敏感了，捕捉到他笑出的氣聲簡直是輕而易舉。
    施照卿立馬原地停下，不解轉動腦袋，看向他。
    “你笑？林九你笑什麽？”
    林九：“沒，沒笑。”
    “是嗎？”
    施照卿懷疑自己聽錯，但又不敢相信自己會聽錯，她的感官向來很靈敏。
    林九點頭，頓一下，反應過來立馬出聲，“是的。”
    她又肯走動了，林九便牽著她的手移動到洗漱台，將手放到水龍頭底下，提醒她，“我打開水了。”
    施照卿點點頭，雙手立馬感受到了一股冰涼，隨意衝了衝，習慣性抬手關了水龍頭，然後攤開手掌。
    “毛巾，要擦手啦。”
    林九看向一旁的架子，問：“哪條？”
    “米白色的。”
    林九取下毛巾，拉過她濕潤的手，索性替她將水擦了。
    黑暗裏，一隻溫熱的大手緊緊扶著她的手腕，牽引她一點一點往外走。
    看不見腳下的路，即使有人扶著，施照卿每一步的邁出還都是忐忑的，不敢大步走路，隻一點一點地移，所以他們的行動慢極了。
    好半天才從衛生間走到客廳，林九將她安置到沙發上坐著，以防她手邊空落落的，又扯了個抱枕塞進她懷裏。
    “我去做飯，你坐會兒等我，有事就喊。”
    施照卿現在眼睛看不見，林九就算從她身邊離開，也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時刻注意她的身影。
    她咳一下麽，林九就立馬放下手裏的活兒，跑過去，問她要不要喝水，很快去倒一杯溫水來放在她手邊。
    身子動一動麽，他也立馬過去，詢問她是不是坐久了不舒服，要不要躺一躺。
    後來施照卿好像發現了這規律，也不願意他這樣跑來跑去，會心疼，於是便坐著一動不動，表示自己沒有什麽訴求，不用過來管我。
    但林九兩手管著鍋裏，腦後仿佛也長了一雙眼睛，注意到客廳一直沒有動靜後，擰小了火煲湯，衝了衝手又往客廳去。
    兩三步走過去，聽見腳步，她早就抬了頭，微偏著耳朵聽，腦袋隨著他的移動而轉動。
    走到跟前停下，施照卿仰著的頭又跟著他蹲下低下去了，無奈問：“怎麽又出來了？”
    林九看一眼桌上沒喝完的水，擔憂問：“一直坐著是不是太無聊了，要不要放有聲書給你聽聽？”
    動彈也出來，不動彈也出來，施照卿扔了抱枕，抬手往身前去摸。
    林九靠近，上前接住她的手，這雙手很快順著手臂摸到他臉上，捧著。
    “不是不是，我不想你那麽累，不用一直出來看我的，我好好坐著不用管我。”
    林九皺眉，“不能不管，我不累，你為第一，有一點需要必須叫我。”
    施照卿心裏滋滋冒著甜意，雖然無奈，但也隻能笑著點頭了。
    林九返回廚房，她的冰箱裏並沒有很多食材，向來如此，所以他也做不出太多美味的菜肴來，隻能簡單一點。
    兩菜一湯，很快廚房的煙火熄滅，林九解下圍裙，洗淨了手，將飯盛好，才動身將施照卿扶到飯桌上來。
    扶她坐穩後，林九站著思考了半天，她看不見，但是將碗筷塞進她手裏，自己隻需給她夾菜，她自己也是能獨立進食的。
    但是麽，這場景或許未免太過心酸。
    林九抿唇，權衡半晌，喂飯就喂飯吧，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們都已經確定關係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坐了半天，施照卿並沒有被給一碗飯，加上坐下後就沒有聽見林九有過響動了，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是米飯太害羞不好意思見我嗎，還是我們林九忘了蒸米飯？”
    林九回神，被調侃得臉紅，嗯了一聲，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說：“不是。先我喂你吃。”
    施照卿倒一怔，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喂我？”
    “對，你不方便。”林九已經拿起碗筷。
    她伸手去桌上摸索，試圖開玩笑婉拒，“不用啦，我自己也可以的。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的手和我的嘴熟的很，肯定能把飯送到嘴裏去的。”
    林九左手托碗，筷子架在中指無名指間，右手去按住她就快摸到熱湯裏去的兩手，手掌展開將兩隻纖細的手腕握住，拉回來。
    “好了，安分些，我喂你你不樂意嗎？”
    施照卿哇塞一聲，不可思議轉過頭，“你是林九嗎？”
    “我是林九。”
    “你是哪個林九？”
    林九無奈，反問她：“你有幾個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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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吭聲了，但是很滿意，手腕轉動拍了拍他鉗製住自己的手，還有些傲嬌說：“那行吧，你喂我吃。”
    像是自己求來的一樣，林九鬆開手，嘴角不可控製揚了上去，右手拿起筷子。
    “兩個菜，一葷一素，燒茄子和香幹炒肉，一個湯，番茄雞蛋湯。要吃什麽？”
    施照卿幽幽講：“就兩個菜還有必要問一下嗎？”
    林九一想，“也是。”
    因為不是自己吃，筷子不太方便連菜帶飯一口喂進嘴裏，一口菜一口飯又太麻煩。
    林九索性放了筷子，去拿了個勺子來，?一勺子飯菜，直接送到嘴邊。
    “張嘴。”
    施照卿微微低頭，聽話張開嘴，入口一口飯菜險些被燙死，不停吸著冷氣，沒怎麽嚼就咽了下去。
    林九瞬間慌亂，當啷放了碗，迅速去接了杯水。
    施照卿大口喝下去，滾燙的舌麵才好過很多，杯子又被他拿走，接著聽見他很愧疚的聲音。
    “對不起，我忘了吹一吹。”
    施照卿感到無助，她看不見，因此此刻並不能看到他懊悔的神情，腦中不甚清晰地想象他現在的模樣，很快心就揪在一起了。
    她安慰講：“不用道歉，你又不是生下來就曉得怎麽照顧人的，況且我也沒有被燙到啊，菜放了那麽久，早就涼了嘛，剛剛是我沒反應過來，不要內疚。”
    林九兩條濃黑的眉緊緊皺著，幾次想要開口又閉上嘴，一吞口水，重新坐下來。
    “真的沒事嗎？”
    施照卿重重點了頭，“銅皮鐵骨。”
    林九歎了氣，悔恨自己怎麽那麽粗心大意，知道她是為了讓自己好過才這麽說，他心裏依舊不放心。
    他身子前傾靠近，施照卿立馬感受到噴息近在咫尺了，腦中疑惑因此怔住，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一隻手微微用力抬起來了。
    腦袋被動抬起，脖子也就跟著露出來了，施照卿本能反應，瞬間也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抓上了他的手腕，語氣有些慌亂。
    “林九，怎麽了？”
    他略有擔憂的聲音響起，“你張嘴，我看看燙到沒有。”
    施照卿緩緩放下了手，聽話張開嘴，還特意將舌頭伸出來給他看。
    鮮紅的小舌靈活地在他眼前動了動，展示它安然無恙的舌麵後，很快又縮了回去。
    她的嘴唇翕動，和他講：“看吧，好的很，不用擔心。”
    盯了好一會兒，林九才將眼神從她唇上離開，下意識也舔了舔嘴角，慢吞吞收回手，和她肌膚觸摸過的兩指無意識摩挲著，滑膩的觸感縈繞在指尖。
    “沒事就好。”
    飯還是要繼續吃，也要繼續喂，林九已經曉得要事先吹一吹，大概覺得可以了，才喂去她嘴邊，說張嘴。
    她不緊不慢咀嚼，林九下一勺飯菜已經?好，等著，已經不用叫張嘴了，她嚼完了就自覺啊大了嘴巴，等著林九的飯菜送到嘴裏。
    手不用拿碗筷，飯是一勺接著一勺的喂，腮幫就沒有停歇過，嚼久了也累，她便兩手托著腮吃，嚼著嚼著時不時歎出口氣來。
    她一歎氣林九就心慌，喂飯的勺子一頓，小心問她：“怎麽了？”
    施照卿邊嚼邊說：“沒事，嗯……好吃，幸福。”
    林九鬆口氣，大半碗飯喂完，已經出了經驗，事先吹兩口，隨後將勺上的飯用唇先碰了碰，感受溫度差不多了，再喂給她，保準再也燙不到，也不會冷到失去口感。
    吃飽了也吃累了，還剩下一小點白飯，施照卿死活已經吃不下，趴在手臂上耍賴不肯再吃。
    “飽了飽了，不吃了。”
    林九看看碗裏隻兩三口就能解決掉米飯，也不再勸她，把飯放下，哄著說：“那喝碗湯。”
    施照卿趴著，絲帶下的眼睛轉動，支起身，說：“行，我自己喝，你給我盛上，然後趕快吃飯吧。”
    “行。”
    給她盛了湯，特地多挑了很多蛋花，勺子放進她手裏，然後才準備去盛飯解決自己的溫飽。
    起身到一半，目光掠過那碗剩下的米飯後，林九又停住了。
    左右不吃也浪費，剩的也不多，隻是她吃過而已。
    林九目光朝正乖巧喝湯的施照卿帶過一眼，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耳尖悄摸地紅了。
    他輕輕拿起先前喂她吃飯的那隻碗，一點聲音沒有發出，然後回廚房盛了飯，迅速用幹淨米飯將底下的給蓋住。
    坐回餐桌，施照卿喝一口歇一下，聽見他坐下的聲音，側頭讚美他的廚藝，“很好喝哎。”
    他嗯嗯兩聲，胡亂應了，吃她剩下的飯，心裏總覺得別扭，還奇怪，有些不好意思，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
    心情簡直複雜極了，林九胡亂塞了一口米飯，每挖一口飯，都覺得這其中有一粒米是她吃過的菜的湯汁浸過的。
    思想忽然變了味道，林九背後立刻不自在地生了汗水，嘴裏的米飯越咀嚼越甜。
    經過現代的學習，他知道這是由於咀嚼時候唾液中的澱粉酶將米飯中的澱粉成分分解成了麥芽糖而產生的甜味。
    但是，他總覺得越吃到下麵的米飯越甜越香，或許也有一點原因，是因為…這是她吃過的呢？
    即使是心理作用吧，林九就是這麽覺得的。
    身旁施照卿已經將雞蛋湯喝得精光，抱著圓滾滾的肚皮靠上了椅背，滿足歎息。
    不聽到林九說話，施照卿心裏隻想，果然，食不言寢不語，他吃飯竟然一句話也不講的，也沒有令人討厭的吧唧聲，教養可見一斑。
    她看不見時，是這麽美好想他的，如果她能看見了，那麽她定然會對，隻吃個飯，耳朵和臉頰為什麽莫名其妙紅成了個番茄的林九問：
    “你怎麽了，飯菜咬你了？為什麽臉這樣紅？”
    太晚了我沒有檢查，有問題請捉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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