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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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頭目們汗下來了。在陣上親冒矢石作戰是他們的長處,卻不善於總結這些東西。

    一溜煙在中央的座位上坐著,等待著底下人的回答,過了半天,居然沒有一個人開口。

    “說啊!”

    一溜煙一聲怒喝,小頭目們全都嚇得哆嗦起來。

    “柵欄……”一個小頭目小聲道。

    “你說什麽?大聲些!”

    “柵欄!他們有柵欄,”那小頭目硬著頭皮道,“如果沒有柵欄,我們的弟兄們不會死那麽多。”

    旁邊的兩個頭目都看著他,表情頗為震驚。若是以往敢這麽說,寨主肯定會以“推卸責任”的理由將他撤職。

    但是這次一溜煙一念之間,卻沒有馬上嗬斥,而是點點頭,道:“對方有柵欄是吧……可是我們之前打武家莊時,他們的柵欄還要高得多,卻為何沒有今天這種損失?”

    “因為他們的兵器。”小頭目受了鼓舞,侃侃而談,“他們的武器比我們長,我們衝寨很吃虧。”

    寨主點點頭。

    其實還有一點小頭目沒有說。這次對方的敵人要比他們頑強許多,似乎完全不怕死一般。以往他們也衝過不少寨,那些民兵往往在三兩輪齊射、一輪衝鋒後,就顯出了疲態,此時隻需要明晃晃的刀槍往他們眼前一遞,他們就會丟了武器逃跑,陣型徹底潰散開來。

    可是這次的敵人卻大不相同,不管他們怎麽衝鋒,怎麽恐嚇,他們的陣型仍然密不透風。反而是強盜這邊,因為柵欄的阻隔,無法整齊衝鋒,一人爬上柵欄往往要麵對好幾杆長矛,這讓他們怎麽打?

    一溜煙道:“你說的很好,非常不錯。”

    幾個小頭目都鬆了一口氣,可是一溜煙馬上道:“可是明知有柵欄,強攻不下,還一味強攻,你們是什麽?”

    “你們是豬!你們是一群豬!我們弟兄們的性命都被你們這三頭豬給害死了!”

    “寨主!”一小頭目叫道,“請寨主降罪!”

    “請寨主降罪!”幾個小頭目連聲道。

    “降罪?你們有什麽罪?”一溜煙譏刺地道,“你們不過是蠢了些而已。我看你們要重新幹起,好好在戰陣中磨練一番。”

    三個小頭目臉色慘白,被脫了甲胄,站在一邊。即日起,他們就是最末最末的小兵了。

    一溜煙又叫來三個表現得更好的強盜,當場升他們為新的頭目。一溜煙完全展現出了他的魄力,如此重大的變動,居然兩句話就解決了。三個小頭目垂頭喪氣,盡管他們也有自己的嫡係,也有自己的親信,但是在一溜煙麵前,他們還能翻出什麽水花來?

    一溜煙畢竟是這個寨子毫無疑問的大寨主,沒有任何人能違抗他的意思。

    黑風寨這次先頭部隊隻有一百五六十多人,這一仗半數都折了進去。不過黑風寨是個大寨,還有四百多名軍隊正在往這邊趕來。幾十人的損失還在他們的可承受範圍之內。

    以往他們作戰,都是無往不利,這次風石村明顯是塊難啃的肉。

    “這風石村,不可力敵,隻能智取。”一溜煙道。

    ……

    風石村內,一片蕭瑟。

    村民們陸陸續續聚集到這裏,在人群中心,一聲仿佛雛鳥般嘶啞的痛哭聲響起。

    “兒啊!”

    一個婦人在人群中間,手中抱著一個年輕人,年輕人背上插著根箭,衣服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這個年輕人是應征去做輔兵的村民,結果卻中了流矢,當場就死了。他的母親不知為何知道了這事,衝進了輔兵的營帳,把他抱了出來。

    “兒啊!你死得好冤啊!”

    聚集在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都對著中心這個痛苦的母親指指點點。

    “你傻乎乎地去當什麽兵啊!你死得好冤啊!”

    “大嬸,人是不能複生,你節哀啊!”旁邊一村民道。

    眾人都附和道:“節哀,節哀……”

    正在此時,被徐文山交派了任務的張阿牛來到了這裏。

    徐文山計劃擴充輔兵部隊。村口的柵欄工事需要更多的人手,傷兵也需要人照顧。這就需要更多地壓榨風石村的村民,他本人來做自然不好,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張阿牛。

    “各位,各位,請聽我一句,鹿鶴那邊在招輔兵……”

    沒弄清情況的張阿牛剛開口,就看到村民們回過頭對他怒目而視。

    “怎……怎麽了?”

    “你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鹿鶴鹿鶴!你是風石村的人還是鹿鶴溝的人?”一個大叔怒道。

    張阿牛這才看清場麵,道:“對不起,剛才我沒看到……”

    又一個村民站起來,道:“說起來,就是你這小子鼓動他們去當兵打仗的,你這小子就是叛徒!”

    “我……我怎麽叛徒了我?我還不是為了保護我們村子……”

    “你保護著保護著,還讓我們村子的人死了,你就是這麽保護的?”那大叔質問道。

    又一個人道:“阿牛,你也該學聰明些了,那些鹿鶴溝的人跟強盜們鬥,關我們什麽事?你讓他們互相鬥去就算了,我勸你也早點退出來,否則遲早死在那裏。”

    張阿牛眼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道:“你們怎麽都這樣啊?你們以為現在不作戰,等到鹿鶴溝的人都死了,那些強盜會放過我們嗎?”

    “要不是鹿鶴溝的人來把龍頭殺了,那些強盜會盯上我們嗎?”地上那跪著的大嬸忽然歇斯底裏地說。

    “是啊,龍頭在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多強盜。”

    “說來說去還是鹿鶴溝的人惹事。”

    張阿牛對這些村民是又氣又憐,氣的是他們沒眼光,隻顧著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憐的是他們懦弱猥瑣,寧可被欺壓,也寧願苟活不敢反抗。

    對這些懦弱的村民,張阿牛實在沒有辦法,隻能一邊流著淚,一邊回去了。

    他的淚水不是因為傷心,而是由於憤怒,對這些村民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