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欲享文明之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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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在徐文山招人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金錢有一點不好使了。他的錢目前隻能打動那些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對那些有些餘財的人不太起作用。

    已經有一兩個人對他提出,與其要他家的錢,不如要他家的地。

    這是因為,這一整塊地區是根深蒂固的農業文明,資本這架馬車還沒跑起來,這些人就算是賺了錢也沒地方花,所以錢財對他們的吸引力遠遠沒有一塊地來得實在。

    要根本性地解決這個問題,除非搭建起一套工業體係,才能消化忽然膨脹起來的資本。

    但徐文山目前就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所以他隻能用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發展第三產業。

    對於這三個產業,上輩子是文科生的徐文山是這樣理解的:第一產業是讓你吃飽,第二產業是讓你賺錢,第三產業是讓你花錢。

    不花錢,哪有動力賺錢?

    提到第三產業……嗯,徐文山首先想到的就是賣肉。

    嗯,還有賭博。

    賭博這玩意兒弊遠遠大於利,直接在徐文山腦中被pass了;食與色是人之本性,**這個古老行業確實在徐文山腦子裏打過很久的轉,也不止一次想付諸實施,但他還有猶豫。

    因為這條路前人已經走過了。

    明朝時朱元璋就大肆設置官妓——主要這也是一項財政收入——為了帶領民間風潮,朱元璋甚至允許官員使用官妓,導致明初朝廷形成了“下班後教坊司走一個先”的風氣,後來實在腐敗嚴重,鬧得不像樣子,才禁止官吏***。

    現在阿發坐的這個茶棚子如同一列火車,撞開了徐文山的思路:誰說現在的第三產業就一定要是不入流的東西?煙、酒、茶這些不一樣掙錢嗎?

    而且自己手頭不就有這個時代最先進的酒麽?

    那麽幹脆就把這個當做開動馬車的最後一瓶燃料吧。

    ……

    許靜來到鹿鶴溝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她本是官家小姐,本該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莫名其妙被拐到了這個山村。

    最初的那幾天,她確實非常生氣。不僅是因為她被軟禁了,更因為自己竟沒看清徐文山這惡賊的真麵目,居然曾對他還抱有一絲幻想。

    在他家裏住了一段時間,她才徹底明白,這個徐文山就是一個小人!每天都讓他那個叫鹿澤的女仆盯著自己,防賊一般防著自己。

    以小人之心度人,不是小人又是什麽?

    好在過了一段時間,徐文山那小賊也忙起來,顧不上自己了,她才有更多的自由空間。

    在這個村子生活了一段時間,許靜才發現,原來自己吃的東西都是這樣種出來的,原來自己用的東西需要這麽辛苦才能做出來。

    以往她的吃穿用度,總是取之即來,所以她從沒意識到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總以為這些仿佛是天上掉下來的。在這個村子裏目睹了一段時間村民的生活,她才意識到,這所有的東西,都是一針一線、聚沙成塔,慢慢苦出來的。

    此時她才漸漸理解了,為何徐文山之前問自己那句話:“為什麽你不勞動呢?”

    盡管她現在仍然不勞動,但她漸漸開始明白,自己從前或許真的有些幼稚,因為自己在鹿鶴溝中,見到的所有人都在勞動。

    沒有人不勞動,除了自己。

    她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人都得勞動,若是有人不勞動,說明有人替你承擔了你的那份勞動。

    她住在徐家,雖然說不上心安理得,但由於吃的用的都是徐文山那小賊的,她倒也不害臊。

    誰叫他把自己拐到這裏來的?否則她自在家生活,比在這舒服多了。

    山中無日月,每天都如同模子刻出來般,日複一日,她也漸漸失去了對時間的知覺,開始享受這種平靜的生活。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徐文山再次打破了一切平靜,他宣布要攻打風石村後,整個村子,所有村民,都開始變了。

    徐文山宣布征討風石村的前半個月,是鹿鶴溝最新鮮的半個月。在那短短的十幾天裏,鹿鶴溝的村民好像被一根繩子栓了起來,所有人都被串在了一起。

    從前是大家各自零零散散地過生活,這半個月,大家卻好似被捏成了團,開始一起做事了。

    不過這段日子很快隨著鹿鶴護衛隊出征走遠了,大家又恢複了從前的日子。

    不過徐文山一回,剛平靜下來半個月的鹿鶴溝,又隱隱有變天之兆。

    村裏多了很多不認識的人,這些人鬼鬼祟祟,聽說有的還是強盜,還殺過人。

    從前在各自田裏活了一輩子的人,都被趕出了自己的家園,拖家帶口的,搭個簡易窩棚,他們的痛苦無處訴說。

    有些走投無路的莊稼漢,實在不行去當了勞工,聽說每天晚上回家,累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這些都是許靜看在眼裏,或著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她在背後一打聽,卻發現,這些都跟徐文山那小賊有些關係!

    許靜認為,是徐文山那小子在搞鬼。

    他把原本幹淨澄澈的鹿鶴溝攪得一團糟,這背後一定有什麽陰謀。

    許靜決定當麵找徐文山對質。

    徐文山那小賊已經很久沒回徐府這邊了,不過聽說他今晚會回一次。

    她的機會並不多。

    ……

    徐文山風風火火地回了府,見過父親和眾姨娘後,正準備回自己房間收拾東西走人,忽然一個人攔在了他麵前。

    是許靜。

    “你有什麽陰謀?”

    徐文山對這沒頭沒腦的話顯然沒有準備:“什……什麽?”

    “讓徐家原來的三十多戶佃戶失業的,是你吧?也是你把那些強盜帶進村的吧?也是你支使那些老實的農戶幫你蓋屋的吧?”

    在問這些話的時候,許靜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她忽然忘了自己為什麽要為這些村民討公道了,明明自己又不是這裏的人。

    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質問道:

    “你害得這些人無家可歸、整天膽戰心驚,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

    徐文山看著眼前這個緊張得喘氣不勻的姑娘,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對於這些質問,他完全可以回一句“無可奉告”,這樣會少很多麻煩。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對許靜說、也像是在告訴自己:“這可能就是,‘欲享文明之幸福,必先經文明之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