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錦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來得毫無征兆，半夜萬籟俱寂所有人好夢正酣，天空悄然飄起了雪花。
    雞鳴第三遍，墨司曜輕手輕腳地下床洗漱更衣。
    他動作很輕很麻利，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後，是門被輕輕帶上的動靜。
    薑雪璃困的要死，五感嗅探到周圍都是熟悉的，充滿安全感的氣息，她翻了個身，抱著被子繼續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墨司曜裹挾著一身風雪回了屋。
    他搓了搓雙掌，搓得手心溫熱才伸手輕輕搖了搖薑雪璃的肩膀，“阿璃，醒醒。”
    薑雪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困倦地問道，“怎麽了？”
    “你先起來換衣裳，過一會兒我們要去祠堂祭祖。”
    墨司曜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抱起來去了盥洗室，趁著她洗漱的功夫，跟她講了一會兒祭祖的流程。
    等薑雪璃換好衣裳，出屋子才發現這會兒天都還沒亮呢。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還沒停，門外銀裝素裹，到處一片白茫茫。
    屋簷下徹夜長明的氣死風燈散發著溫暖柔和的黃光，映照在雪上，光影迷離虛幻，美得不太真實。
    很美，也很冷。
    墨司曜抬手替薑雪璃戴好披風上的兜帽，塞了個暖手爐在她手裏，兩人一同上了軟轎往祠堂方向而去。
    他們來的早，墨王爺還沒過來，倒是墨王妃已經到了。
    她皺著眉掃了薑雪璃一眼“怎麽穿的這麽素淨？”
    墨司曜搶著回答“阿璃要參加祭祖，這身衣裳是祖母派人送過來的。”
    墨王妃挺稀奇“你祖母會給她送衣裳？李嬤嬤該不會送錯院子了？”
    “阿璃這麽討喜，祖母送她件衣裳有什麽稀奇？”墨司曜沒好氣地回道，“再說了，大哥都還沒娶妻，李嬤嬤怎麽會送錯？”
    見他提到墨司淵的親事，墨王妃氣都不順了。
    當哥哥的還沒成親，當弟弟的倒先成親了，還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議論堂堂墨王府沒有規矩不懂禮數。
    這便也罷了，因為她不中意薑雪璃，為了省事，墨司淵這個不孝子，自作主張假傳她的口諭，讓薑雪璃早晚不必去萃華院請安。
    她貴為墨王府王妃，從十七歲嫁入墨王府至今已經二十多年，還每天都要去榮安堂晨省昏定，
    薑雪璃嫁入墨王府近一個月了，連她萃華院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憑什麽她這麽好命？
    墨王妃當媳婦時精心伺候婆婆，好不容易輪到她當了婆婆，一天的婆婆威風都沒耍過，以至於她看薑雪璃愈發不順眼。
    墨司曜瞥著墨王妃變幻不定的臉色，猜她想找薑雪璃麻煩，索性找了個借口“母妃，我帶阿璃過去那邊等父王。”
    不等墨王妃回應，他牽住薑雪璃的手，站在了十米開外的避風處。
    演都不演了啊，他這不明擺著是在躲她？
    墨王妃柳眉倒豎“混賬東西！娶了媳婦忘了娘，怪不得古人常說生兒子不如生塊叉燒！”
    墨司曜從背後摟著薑雪璃的腰，把她圈在自己胸前，捂住她的耳朵裝聽不到。
    薑雪璃小小聲提醒他“你應該捂你自己的耳朵。”
    墨司曜臉貼在她脖子處，低聲笑著“你聽不到就行，我讓母妃嘮叨幾句，她順了氣就不罵了。”
    知母莫若子。
    墨王妃說了幾句，見墨司曜裝聾作啞不吭聲，覺得沒意思，閉嘴了。
    天色漸漸亮起來，墨王府的男丁全都穿著淡色衣裝，陸陸續續聚到祠堂。
    墨司淵落在墨王爺身後半步位置。
    墨司曜和薑雪璃同墨司淵並排而立。
    墨王妃拉住薑雪璃的衣袖“婦人不能參加祭祖，你換件幹活的衣裳去廚房幫忙吧。”
    “母妃，您能不能別針對阿璃？”墨司曜擋在薑雪璃身前，無奈地問著墨王妃。
    墨王妃抬手用力拍了他胳膊一巴掌，“女人不能祭祖是老規矩，怎麽成我針對她了？”
    “老規矩女人還不能上桌吃飯呢。”墨司曜嗆了一句，“都是老規矩，那咱們墨王府的女人是不是也要端著碗坐在灶台下吃飯？這樣吧，母妃您是王府女主人，您帶頭起個表率作用唄。”
    “呸！”墨王妃狠狠揪住他的耳朵，“你個孽障，這種不孝的話都說的出來？你是不是天天盼著你母妃過得不好你才高興？”
    “那哪能呢？母妃，大過年的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墨司曜躲著她的手，一臉誠摯地說道，“我可日日盼著您長命百歲，一輩子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臭小子，就會哄我開心。”墨王妃嘴上罵著，臉上的喜色壓都壓不住。
    墨司曜發自內心的說道“我不是哄您開心，我是真心盼著母妃您萬事順心，無憂無愁沒煩惱。”
    墨司淵淡淡瞥他“你平時少惹一點母妃生氣，母妃就真沒什麽煩惱了。”
    墨司曜真誠發問“哥，你不覺得你還沒成親這事兒，母妃挺煩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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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司淵神色自若“有時候成婚未必能讓母妃開心，說不定徒增更多煩惱。”
    墨司曜讚同地點點頭“哥你說的太對了，你要是娶了蘇淺音回來，她那麽嬌氣，母妃以後有的煩惱了。”
    “……”
    墨司淵就特麽多餘跟他鬥嘴！
    這下好了，不僅他不高興了，墨王妃也不高興了。
    墨司曜嘴損，說的卻是實話。
    就蘇淺音那嬌滴滴的玉人兒，那不是娶兒媳婦，那是娶個小祖宗回來供著……
    墨王妃視線落在兩個兒子身上，一會兒看墨司淵，一會兒看墨司曜，越看越惆悵。
    她兩個如此俊秀如此出色的兒子喜歡的都是什麽人啊？
    一個已經娶進門的媳婦是鐵打的，精力充沛，風吹雨淋都不怕；
    一個還沒過門的媳婦是玉做的，柔柔弱弱，風大一點都怕刮傷她嬌嫩的皮膚……
    墨司曜桃花眼轉了轉，在墨王妃準備念叨他之前，扯著薑雪璃轉身就跑，
    “母妃，時辰不早了，我們先進去了！”
    墨司淵慢了一步，
    墨王妃拉住他的手，美目殷切“淵哥兒，蘇家小姐年紀還小，他們家也一直不同意你們倆把親事先定下來，我看你倆的事兒有點懸。要不咱換其他姑娘相看相看？母妃近來赴宴看到不少姑娘家，方方麵麵都不比蘇小姐遜色，翻過年你去見見好不好……”
    墨司淵沒說好或是不好。
    他匆匆往祠堂裏走去，“母妃，父王在催我了，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墨王妃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保養得宜的臉上，那過於美豔而顯得盛氣淩人的眉眼柔和許多，
    隻要不是非蘇家姑娘不可，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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