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偏西。
    隻見車身有些舊，車輪上還沾著泥土，顯然是他臨時借來的。
    “上車吧。”
    顧曦宸站在板車旁，語氣裏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徐薇滿臉尷尬：“不用吧，我自己能走。”
    顧曦宸挑眉看了她一眼：“你剛從衛生所出來，走回去怕是費勁，還是坐車穩妥點。”
    趙翠菊一聽顧曦宸要推著徐薇回去，也露出了猶豫。
    她倒不是不願意顧曦宸幫忙，而是這事情傳出去，恐怕村裏要傳出點風言風語。
    畢竟徐薇剛離婚，顧曦宸又是知青，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看見了，指不定會被議論成什麽樣。
    “這……要不還是讓薇薇自己走吧？”
    趙翠菊遲疑地說道：“村裏人嘴碎，待會兒傳出去怕是不好聽。”
    “我隻是送她回去，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徐薇站在原地，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年代的人最愛嚼舌根，自己一個離了婚的女人，若是被看到和顧曦宸走得太近，指不定會傳出什麽話來。
    更何況，顧曦宸是知青，和她走得近了，也可能會影響他的名聲。
    可顧曦宸顯然沒有半點顧慮，甚至已經俯身試了試板車的平衡。
    “快點上車，天快黑了。”顧曦宸催促道。
    徐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那……那就麻煩你了。”
    顧曦宸微微頷首，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坐穩。”
    顧曦宸提醒了一句，隨即雙手抓住車把，穩穩地推了起來。
    板車的車輪壓在泥土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徐薇全程低著頭，生怕被村裏人看到。
    正想著，板車緩緩駛進了村口。
    偏偏這個時候，幾個正在村口乘涼的婆娘眼尖地瞧見了他們。
    “哎呦？那不是顧曦宸嗎？他推的……是徐薇？”
    一個穿著碎花襯衫的婦人眼睛瞪得溜圓，驚訝地拍了拍身旁的姐妹。
    “可不是嘛！顧曦宸怎麽和她家走得這麽近？”
    “以前沒見他們有什麽來往啊！”
    “她不是剛離婚沒多久嗎？這該不會是……”
    有個嘴碎的婆娘壓低聲音，滿臉八卦地湊過來。
    “哎呀，你們別瞎猜了，說不定就是幫個忙。”
    徐薇坐在車上，聽得耳朵都紅了。
    她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衣領裏。
    她早就料到村裏人嘴碎，可沒想到這才剛到村口，議論聲就已經鋪天蓋地了！
    顧曦宸聽見了那些議論，神情自若，仿佛那些閑言碎語根本不值一提。
    徐薇實在忍不住了，小聲提醒：“要不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走回去。”
    “再走幾步就到了，別折騰。”
    顧曦宸完全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意思。
    徐薇咬了咬唇，沒再說話。
    她胡思亂想著，板車已經越過村口。
    天色漸暗，村子裏家家戶戶陸續點起了煤油燈。
    板車剛剛停穩，顧曦宸扶了徐薇下來。
    趙翠菊連忙上前，一臉感激地對顧曦宸說道：“小顧，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這閨女還不知咋辦。”
    顧曦宸擺了擺手：“嬸子，您別客氣，都是舉手之勞。”
    “哪能是舉手之勞呢？”
    顧曦宸目光落在徐薇身上，見她精神明顯好了很多，才稍微放了心。
    “你身體還虛弱，回家好好休息。”
    “知道了，今天多謝你了。”
    徐薇抿了抿唇，輕聲說道。
    顧曦宸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趙翠菊連連擺手：“行行，你快回去吧，回頭有空再來家裏吃飯。”
    顧曦宸沒再多說，轉身大步走出了院門，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徐薇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她甩了甩頭，不再多想，扶著門框正準備進屋。
    趙翠菊連忙扶住她：“趕緊回屋歇著去，別站著吹風，娘給你做飯去。”
    “娘，我真沒事。”
    趙翠菊不容分說地把她推回屋：“歇著去。”
    徐薇剛回到屋裏坐下，院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便是二哥徐飛雲的大嗓門：“薇薇回來啦？你咋樣了？”
    隨著話音落下，徐國強和大哥徐飛海也進了院子。
    他們三人顯然剛剛收工回來，衣袖上還帶著些許泥灰。
    鞋底也都是幹裂的泥巴。
    “我真沒事，歇一歇就好了。”
    二哥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這身子可真弱，嚇得我和顧曦宸趕緊把你送去衛生所，醫生說沒啥事，我才趕緊去找爹掙工分。”
    他拍了拍胸口，一副後怕的模樣。
    “你沒事就好。”
    大哥徐飛海的性子沉穩。
    徐國強站在一旁，歎了口氣：“咱家人多，活計有人幹，你的身體最要緊，聽見沒？”
    徐薇心頭暖暖的：“知道了，爹，我以後注意。”
    “行了行了，趕緊洗把臉吃飯。”
    趙翠菊一邊說，一邊催促著：“今兒菜簡單點，湊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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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這才紛紛洗手換衣，準備吃飯。
    飯桌上擺著兩道簡單的菜：一盤炒紅薯苗，一碗豆腐湯。
    徐薇坐下後，趙翠菊一邊盛飯，一邊嘀咕道：“這身子可不能再折騰了，改日有機會還是要上山打打獵，看能不能再抓回來幾隻雞，好好給薇薇燉點補補。”
    二哥一聽，立馬笑嘻嘻地插話：“娘，你以為抓雞簡單啊！咱們現在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要我說，還不如抓了雞讓它下蛋，雞蛋有營養。”
    “胡說！”趙翠菊白了他一眼，“雞蛋哪有雞湯補？雞湯最養人了！”
    “可是雞蛋也有營養啊。”
    二哥還不死心。
    大哥笑著搖頭：“你就貧吧，薇薇現在身子弱，補點雞湯也好。”
    徐國強端起碗，慢悠悠地說道：“再有機會了吧，最近工分不好掙，接下來日子要難嘍……”
    徐薇看著這一幕，也很不忍心。
    家裏的困難也是擺在明麵上。
    雖說豐收了，可是還是難。
    趙翠菊聞言，歎了口氣：“先吃飯，明天再說！”
    一家人圍坐在桌前。
    徐薇暗下決心，一定要考上大學。
    晚飯過後，院子裏一片寧靜。
    夜風輕輕地拂過。
    徐薇吃過飯，便進屋看書。
    她點燃煤油燈，微弱的火光搖曳著，卻發現燈芯上的煤油已經所剩無幾，火焰小得幾乎看不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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