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醫院的宿舍樓漸漸安靜下來。
    徐薇坐在書桌前，還在看書。
    她看了一會兒，神情卻漸漸沉了下來。
    這幾天醫院的報欄上貼出了新一期的新聞摘錄，說是南邊的沿海城市個體經濟如火如荼，一些頭腦靈活的人已經靠賣雞蛋、布匹、海帶賺到了第一桶金。
    她還聽劉曉玲說，有人辭了公職，帶著全家南下做買賣。
    現在家裏添了電視機，還蓋了紅磚房。
    她的心不由得一動。
    她不是貪圖什麽大富大貴，隻是太清楚一家人在村子裏的艱難了。
    父親的腿傷還沒徹底好，母親整日操勞。
    大哥二哥更是常年下地，曬得黢黑，幹的卻是最沒盼頭的活計。
    她攥緊了手裏的鋼筆。
    看來還是要另謀出路才行。
    徐薇想到這裏，也有了想法。
    或許應該勸勸大哥二哥也下海經商。
    隻有這樣才能有個出路。
    想到這裏，她從抽屜裏掏出來一張信紙。
    她準備給大哥二哥寫信，將下海的事情告訴他們。
    她一邊寫，一邊腦中想著計劃。
    南下不一定非要做大生意，前期完全可以小打小鬧。
    大哥手巧，二哥肯吃苦，他們倆若能走出去試試運氣，說不定能蹚出一條新路。
    從前的徐薇，太安分，太聽話，從沒想過這些。
    可現在的她，絕對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
    她小心疊好信，放進牛皮紙信封裏。
    次日清晨，徐薇像往常一樣到門診坐診。
    剛坐下沒多久就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院長笑嗬嗬地走進來。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挺括中山裝的男人。
    男人約四十出頭，皮膚白淨，一看就是平日裏不用幹重活的人。
    他一進屋，就打量了徐薇一眼。
    “薇薇，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縣裏的許老板，自己做點生意，在縣裏也算是有些名氣的人物。最近身體不太舒服，聽說你這小姑娘醫術不錯，就想來看看。”
    徐薇一愣，連忙把茶杯放下。
    “許老板好。”
    那許老板也客氣。
    “徐大夫，你可別叫我老板，我隻是做點小生意罷了，聽人說你醫術好，我還不大信，想著自己來看看。”
    徐薇做了個請的手勢。
    “既然來了，那您先坐下，我來把脈看看。”
    院長在旁邊樂嗬嗬地看著，也沒插話。
    他心裏其實挺欣慰的。
    徐薇來醫院沒多久，不光救了人，還出了名。
    這下自己的臉上也有光了。
    這回許老板願意親自來找她，就說明她的名聲是真的傳出去了。
    許老板坐下來，伸出手腕。
    徐薇搭上去，靜靜地摸索著。
    不一會兒，她睜開眼，一臉了然。
    “你是不是最近晚上老失眠？睡不踏實，還經常出虛汗？”
    許老板眼睛一亮。
    “對！你咋知道？”
    “你脈象虛浮，是典型的心腎不交，長期疲勞積累，加上你最近是不是吃得有點太補了？腸胃也不好吧？”
    “有點……我最近喝了不少雞湯。”
    “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徐薇無奈地搖搖頭。
    現在的人們啊，總覺得多吃點補的身體就會好。
    這種想法實在是錯上加錯。
    許老板看她年紀輕輕，說話卻條理清晰。
    他原本還有些懷疑，這一刻倒真是心服口服了。
    徐薇寫了張方子遞過去。
    “這個方子回去抓三副藥，按我說的熬法，每晚睡前喝一碗，再少吃點上火的，調理一段時間看看。”
    許老板接過方子，很是欣慰。
    “行！我回頭就去找人抓藥。”
    說罷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票遞過來。
    “小意思，不成敬意。”
    徐薇瞟了一眼，好像是什麽商場的購物券。
    她連忙擺手。
    “許老板！我不收這個，醫院有規定。”
    院長在一旁打著圓場。
    “許老板，你客氣了，我們小徐對誰來都一視同仁，你還是收起來吧。”
    許老板也沒堅持。
    “那我心裏記著，你在城裏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
    人走後，院長意味深長地看著徐薇，。
    “你這小姑娘，不簡單啊，名氣都傳出去了。”
    徐薇搖頭苦笑。
    “院長，您別取笑我了，我可沒想成什麽名醫，要不是您教的好，我怎麽可能有現在的能力？”
    “你啊你，就是嘴甜！”
    院長樂嗬嗬的笑起來，隨後轉身離開。
    中午，陽光正好。
    徐薇準備去食堂吃飯。
    剛走出診室門，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門口。
    “怎麽是你？”
    她詫異地停下腳步。
    “請你吃飯。”
    顧曦辰抬眸，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徐薇有些意外。
    她挑了挑眉。
    “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知青同誌發獎金啦？這麽大方？”
    顧曦辰沒說話，隻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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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不走？不走我可回村了。”
    “怎麽不吃？不吃白不吃！”
    徐薇哭笑不得，快步跟上。
    兩人繞到了不遠處街角的一家小餐館。
    這地方徐薇來過一回，勝在幹淨。
    飯點人不少，角落裏勉強還有個空桌。
    顧曦辰點了兩個小炒，一個地三鮮，一個醬炒雞蛋，再要了兩碗牛肉麵。
    徐薇忍不住嘀咕起來。
    “今天這是發什麽瘋？連牛肉麵都吃上了，簡直奢侈。”
    “你猜嘞。”
    他語氣平靜。
    徐薇一愣，剛想說什麽，顧曦辰就先一步開口。
    “聽說你昨天受表彰了？”
    “你怎麽知道？”
    他聳聳肩：“有渠道。”
    “故弄玄虛。”
    徐薇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泛起一絲暖意。
    飯菜很快上桌了。
    熱氣騰騰的香味撲麵而來。
    徐薇吃了一口。
    “嘖，這味兒……比食堂強多了。”
    “這頓飯，算我替你慶祝了。”
    顧曦辰慢悠悠地夾菜。
    “是嗎？那我還要特別感謝顧知青嘍。”
    徐薇笑嗬嗬的打趣道。
    “感謝的話承擔不起，我倒是覺得你可以以身相許。”
    徐薇聽了整個人一怔，差點嗆住。
    “都啥時候了，還知道開玩笑！”
    徐薇沒好氣的說道。
    外頭街上人來人往。
    就在這時，劉曉玲正準備回醫院。
    她眼角一掃，看見徐薇坐在窗邊。
    還看見了顧曦辰。
    二人一邊吃一邊說笑。
    這倆人……
    劉曉玲一臉竊喜，就好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
    她一路小跑回了護士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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