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瑜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大學同學付梓博。
    沈敏退休後，付梓博就從主任的位置升上來當副廳，雖說是副廳，但因為正廳人選還沒定下來，河洛的教育事務都由付梓博負責統管。
    付梓博大他6歲，他畢業後特招進入部隊，而付梓博則開始自己從政之路，從23歲的小科員到現在44歲的副廳長，可以說每一步都穩紮穩打。
    接到程瑾瑜的電話，付梓博有些意外，畢竟雖說他和程瑾瑜是老同學，可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平時在辦公廳裏見個麵都難，更何況這個鍾點還給他打電話。
    “書記，這麽晚了，是有什麽緊急任務要布置嗎？”自從程瑾瑜接了何晨光的位置，付梓博就沒再用大學時的稱呼叫他“程哥”了。
    大學時他們班就程瑾瑜最小，卻也是最有魄力的，因此班裏同學都叫他程哥。
    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樣，再叫他“程哥”，會有不敬重之感，這是官場大忌。
    領導可以喚你小名，叫親切，可作為下屬來換，可就變味了。
    對付梓博稱呼的變換，程瑾瑜並不怎麽在意，但既然要談公事，那麽自然正式點相稱好安排工作，“你明天九點和你們的紀委一起來我這。”
    每個部門都有相對應的紀委監委。
    教育廳也不例外。
    要整頓二小這樣的不良風氣，得讓教育廳的紀委監委來負責。
    教育改革，勢不容緩。
    付梓博聽程瑾瑜這語氣，就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發生了。
    當下連忙答應，“收到，我立刻通知紀委監委他們明早準時到。”
    掛了電話，程瑾瑜看向妻子，“有什麽想法嗎？”
    溫婉苦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簡直是超出了我對教育工作的認知，怎麽會這樣變味了呢？”
    江可為看溫婉不開心，“姐，學校也不是每一個都不好，像陳校長還是可以的。”江可為的資料是闖進陳來的電腦查詢的。
    電腦是個人用品，也最可以看出使用者的人品。
    江可為接著說道：“我在破解陳校長電腦密碼進入資料檔時，發現他有個專門的文件夾，裏麵全是他為改善學校教育環境、幫助貧困學生所做的計劃與記錄，還整理了很多違規行為的初步證據，好像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上報，他應該是孤掌難鳴。”
    溫婉和程瑾瑜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
    “這麽說，陳校長是想要整頓學校的，隻是被這張利益網給束縛住了。”程瑾瑜摩挲著下巴分析道。
    溫婉心中的憋悶稍緩，好在爛泥塘裏，還有不被淤泥同化的蓮花。
    ……
    隔天，程瑾瑜與河洛紀委以及教育廳的付梓博及教育紀委監委相關人員開了一個秘密會議。
    而後，立刻成立秘密工作組，展開全方位的調查。
    結果調查出來的結果越來越讓人觸目驚心。
    除了已知的霸淩和教學腐敗，招生環節也存在嚴重黑幕。
    成績遠不達標的學生，憑借家長的關係和金錢交易輕鬆入學，搶占了其他孩子寶貴的教育資源。
    學校采購中更是貪腐橫行，高價購入劣質桌椅、教材，甚至有教師與校外培訓機構勾結，強製學生參加高價培訓，從中抽取高額回扣……
    隨著收集到的違法違規證據越來越多，付梓博和幾位教育紀委監委的同誌都汗流滿麵，沒辦法，洛市的教育工作歸他們管，平時偶爾也會有一兩個辦公廳的同誌跟他們打個招呼說給個方便，他們隻覺得並不是什麽大事。
    畢竟華國是人情社會，都在體製內工作，難免會有業務往來，今天我給你個方便，下回你給我個方便。
    也沒行賄受賄，隻是在不影響他人的情況下給個方便，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們沒想到這次調查撕開的黑幕遠超想象。
    那些曾經以為隻是小打小鬧的"方便"，竟成了滋生腐敗的溫床，牽出一張龐大而複雜的利益網 。
    如今證據如山，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縱容間接助長了這股歪風邪氣，心中滿是懊悔與不安。
    付梓博的手微微顫抖，拿起一份又一份證據，手心裏全是汗，聲音也不自覺發顫：“我們……一錯再錯……”
    身旁的紀委監委同誌麵色凝重，低著頭，無言以對，心裏五味雜陳。
    此時，程瑾瑜推門進來，眼神冷峻，將最新調查到的一份名單重重地拍在桌上，名單上是涉及招生黑幕的關鍵人物，其中竟有付梓博妻舅何常勝，河洛常委，那些暗箱操作大多數是他打著自己的旗號去完成。
    付梓博看到名字的瞬間，臉色刷白，呼吸都急促起來，嘴唇囁嚅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程瑾瑜盯著付梓博，語氣堅定：“事到如今，沒有回頭路，不管牽扯到誰，都必須一查到底。副廳長，還有紀委監委的幾位同誌，因為你們都有違法嫌疑，現停止你們的一切事務，等調查結束再做定奪。”
    這時會議室裏走進一群穿著製服的調查人員，為首的是來自京都的紀委組長劉正明。
    他神色嚴肅，目光如炬，迅速掃視了一圈屋內神情各異的眾人。
    劉正明手裏緊握著一份文件，大步走到會議桌前，將文件攤開，上麵密密麻麻羅列著近期調查的關鍵節點與線索，而其中不少都與在座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情況我們都了解了，此次事件性質惡劣，影響極壞，關乎教育公平與社會正義，容不得半點姑息。”劉正明聲音洪亮，在會議室裏回蕩，“付副廳長，你的親屬涉案，必須回避，配合調查。”
    付梓博呆立原地，腦海裏一片空白，他的妻子何常悅是他的大學初戀，兩人感情深厚，這些年一直相互扶持。
    如今妻舅犯下大錯，他不知該如何麵對妻子，更不知如何向組織交代。
    他雙腿發軟，緩緩坐到椅子上，雙手抱頭，內心被痛苦與自責填滿。
    其他紀委監委的同誌，原本低垂的頭埋得更深了，有的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他們知道，這次的調查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涉事者，曾經的僥幸與疏忽，如今都成了沉甸甸的枷鎖。
    程瑾瑜與劉正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
    程瑾瑜開口說道：“劉組長，我們前期收集的證據都已整理妥當，現在重點要深挖何常勝背後的關係網，從招生黑幕入手，順藤摸瓜，查清資金流向和利益輸送鏈條。”
    劉正明點頭讚同，迅速部署任務：“一組負責調取何常勝近五年的所有資金往來記錄，二組去調查那些違規入學學生家長的背景，看是否有其他官員參與其中；三組梳理學校采購的所有合同，徹查每一筆可疑款項。”
    話音剛落，調查組的成員們迅速行動起來，腳步聲在走廊裏匆匆響起。
    付梓博望著忙碌的眾人，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他明白，自己此刻能做的，隻有等待組織的調查結果，等待真正公正的裁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