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勳的注意力卻沒在老友身上，繼續問六一，“媽媽今天還有開直播嗎？”
    六一搖頭，“沒有，現在是秦爺爺在直播，可好看啦…”
    程國華這也留意到景正勳的問話，接口道，“溫婉說這是助農直播，那秦家灣周圍三個村落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農民，自家地裏種了菜，要賣出去卻得渡船，走很遠的路去趕市集，而且都是留守老人，很不容易，溫婉發現後就教那擺渡的船長開直播，還聯係了電商平台，給他們搭建專線。”
    “助農直播？這模式能推廣嗎？”景正勳第一次聽說，不禁追問道。
    他最近公務繁忙，沒有特地關注網絡上的消息。
    程國華回想自家小兒媳的做事風格，“我覺得溫婉不會做單麵工作，她推開這個直播，想來還有更遠的計劃。”
    景正勳對好友的自信笑了笑，他也覺得溫婉應該還有進一步計劃，就不知她接下來還有什麽大招？
    就像之前做征兵宣傳最後做成短劇一樣風靡全國，讓人十分驚喜。
    “老程，你說把溫婉調來京都怎麽樣？”景正勳問。
    他的話出來，其他幾位老人也靜默了。
    熟悉他的人都明白景正勳話裏的意思，這是對溫婉極大的重視啊！
    程國華卻沒有被喜悅衝昏了頭，“她還是太年輕了，再讓她穩紮穩打一番，時機到了，她再來京都會更好鋪開。”
    程國華早已為自家小兒子小兒媳綢繆，但他也明白，欲速則不達。
    京都的環境比河洛複雜多了，要來京都，以他們夫妻倆做事隨心，認理不認親的性格，勢必會動到不少人的蛋糕。
    但他們程家的大本營就在京都，當家人不回京是不可能的事，那麽要怎麽回如何回，卻不是他們能操之過急的事。
    景正勳下麵也有子孫，但像程國華這樣兩雙兒子兒媳都出色的卻沒有，如今看六一，更覺得這孩子將來了不得。
    景正勳看著蹲在地下給家裏養的波斯貓喂餅幹的六一，這孩子自幼就這麽心善心正，身邊環伺的又都是極為優秀的人才，想要將來怎麽差估計也差不到哪裏去。
    “今晚都在家裏吃飯吧！我讓人準備晚餐，順便叫家裏幾個小輩來陪陪六一。”景正勳說完，就讓警衛員去叫自己的兒子兒媳還有小孫子孫女回來吃晚餐。
    姚承毅也跟著道，“那我也讓我家小孫子小孫女過來認識一下六一，他們年齡相當，以後也有伴。”
    當下其他幾位老人也心思動了起來。
    這程家的小小姐是真的好，不比他們那些在京都精細養大的孩子差，讓他們多接觸接觸也是好的，畢竟按程家這個勢頭，隻怕會越來越好，與程家小小姐一起長大，以後情分也會深一些。
    就這樣，景莊突然熱鬧了起來，到傍晚時分就來了很多人。
    隻是六一這會兒卻要程國華拿平板給她。
    “這……”景正勳的大兒媳周慶慧有些遲疑，畢竟她兒子拿起平板就要玩遊戲，最近迷上那個《天天跑酷》，玩得走火入魔，被她鎖了起來。
    這程家的小姑娘不會也要玩遊戲吧？
    待會玩起來，她家那臭小子看到了豈不是得鬧騰？
    老爺子最討厭孩子玩遊戲了，經常斥責孩子這樣是“玩物喪誌”，前幾天才斥責她把孩子寵壞了。
    同樣擔心的還有帶一雙兒女過來的姚家兒媳陳曉珂。她也擔心孩子待會都圍著玩遊戲。
    她好不容易哄著倆孩子不玩遊戲出門的。
    正當所有人神色各異時，程國華已經讓警衛員去把平板取來。
    六一熟練地打開微博，找到關注的“秦家灣”的賬號，通過上麵分享的直播鏈接進入秦健偉的“船頭直播間”，果然，秦健偉已經在直播了。
    這孩子？居然看直播？才多大？
    看什麽直播？
    才藝直播？
    還是笑話直播？
    正當他們覺得奇怪時，景正勳和姚承毅幾人已經自發圍坐到六一身旁，和她一起看起了直播。
    這一幕讓所有人震驚了，老爺子們也追直播。
    六一看爺爺們都好奇，便介紹道，“爺爺，這是秦家灣的秦爺爺，他在幫秦家灣的農民伯伯們賣菜。”
    景正勳摸了摸下巴，“這就是助農直播？”
    平板裏出現的是秦健偉的船頭，傍晚的江風掀起他洗得泛白的襯衫，鏡頭裏露出身後層層疊疊的竹筐，筐裏堆滿沾著露水的紫背天葵和帶著泥土的生薑。
    他粗糙的手掌抓起一把菜薹，對著手機屏幕咧開缺了顆門牙的嘴：“鄉親們瞅準了，這是今早剛從地裏薅的菜薹，根根掐得出水。昨兒有位城裏大哥下單十斤，說要給住院的老父親熬湯——”
    直播間左上角顯示著“藍鯨直播”的水印，這是綜發部第二科室李少明特意為他下載的第三方應用。
    彈幕裏滾動著“秦船長又開播啦”“支持農民伯伯”的評論，間或有幾條詢問價格的留言。
    秦健偉放下菜薹，從褲兜裏掏出皺巴巴的筆記本，眯著眼念道：“有位叫‘愛吃香菜’的朋友問能不能發快遞？……能發！咱們秦家灣已經跟大農網簽了協議，今兒下單明兒就能到你家冰箱。”
    “爺爺快看，秦爺爺的菜像彩虹！”六一忽然指著屏幕上的紫背天葵，嫩紫色的葉片在夕陽下泛著微光。
    景正勳湊近一看，發現直播間右下角掛著大農網的lOgO，旁邊浮動著實時成交數據：當前銷量132單，累計銷售額2184元。這對偏遠山村的農民來說，幾乎是過去半個月的收入。
    “秦爺爺，你家的菜會唱歌嗎？”六一突然按下“連麥”的按鈕，對著平板大聲問道。
    正在介紹生薑的秦健偉愣了一下，隨即爽朗地笑起來：“小朋友，菜咋會唱歌？不過你看這生薑，埋在土裏時聽著蟲鳴鳥叫，挖出來就帶著露水的聲音嘞！”
    這句充滿童趣的回答讓圍坐的老人們眼眶發熱。
    他們也曾麵朝黃土背朝天，隻為泥土裏帶來的香氣，那些香氣，是露水，是鮮花，是果實，更是活著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