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熙趕到火災現場的時候，新聞司外勤組的同事已經架起了直播設備，火光在夜色裏映得人滿臉通紅。
    濃煙裹挾著焦糊味撲麵而來，她咽下口中的飯，隨手把飯盒蓋上，摸出工作證準備往警戒線裏鑽，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傅閆清冷的聲音：“趙副司長，你這工作餐吃得可真不容易。”
    她循聲望去，傅閆正戴著防火手套調試攝像機，黑色西裝外套不知何時換成了防火服，袖口還沾著灰。
    他身後，消防員正扛著水槍衝進火海，爆炸聲時不時從倉庫深處傳來。
    “程老爺子特意準備的。”趙恒熙晃了晃保溫盒，硬著頭皮湊過去，“傅司長要不要嚐嚐？”
    傅閆瞥了眼她遞過來的飯盒，喉結動了動，卻轉身將一台備用攝像機塞進她懷裏：“直播設備出故障了，二十分鍾後有領導講話，你負責架機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被火光映紅的臉，“要是搞砸了，今晚就別想下班。”
    趙恒熙咬著牙接過機器，剛找好角度，就看見幾輛警車呼嘯而至。
    她舉起攝像機的瞬間，突然發現人群裏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江可為正和幾個穿便衣的人交談，身旁還有一個跟他穿著一樣綠色馬甲的少年。
    江可為不是在參加華清少年班的夏令營嗎？怎麽會在火災現場？
    “注意構圖。”傅閆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尖，“火場救人的畫麵多拍些。”
    他伸手調整鏡頭焦距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驚得她差點按錯快門。
    直播結束已是淩晨，趙恒熙癱坐在新聞車上灌礦泉水，才打開手機看消息。
    置頂的一條是六一發來的消息，附帶一張新拍的照片：她不知何時抓拍了一張自己和傅閆說話時的照片，然後將那張照片貼在了拚圖盒上，旁邊用蠟筆歪歪扭扭寫著“最美幹媽和最帥叔叔”。
    圖片下還有一行她發來的語音，甜甜糯糯的聲音，“幹媽，我覺得傅叔叔可以當我幹爸爸！”
    這聲音在車廂內顯得格外響亮，嚇得趙恒熙把手機摔到車毯上，正當她想撿起手機時，卻被車後座另一隻修長的大手率先撿了起來。
    傅閆看了眼未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沒等趙恒熙多解釋，便將手機還給她。
    在下車之時他突然開口，“六一的眼光不錯，回頭給她送輛消防車模型做獎勵。”
    趙恒熙錯愕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話中所指。
    良久，她再看六一的信息。
    突然想，傅閆該不會是覺得他當六一幹爸不錯吧？所以才覺得六一眼光不錯。
    但關她什麽事？
    他想當六一幹爸是他的事，他要送六一禮物也是他的事，幹嘛跟她說？
    莫名其妙！
    ……
    江可為跟何嘉裕坐上趙鈺山教授的車回華清大學。
    江可為在少年班裏做化學實驗，無意中提煉出一種新型的化學物品，因為不確定這種物品有什麽作用，便打電話問趙鈺山。
    趙鈺山謹慎起見，立刻載著他和何嘉裕一起來城西化工廠，這裏有更專業的設備可以檢測這種化學物品，誰知道倉庫會突然失火，甚至給引起爆炸，但奇怪的是實驗室就在隔壁，雖然也被爆炸的衝擊力波及，但卻沒有傷害到在做實驗的人，除了被摔下來的東西砸到，可以說毫發無損。
    轎車在顛簸的道路上疾馳，江可為的手放在背包裏，手心捏著密封袋裏的黑色結晶，指尖微微發顫。
    他將背包拉鏈拉好，拿出手機給程瑾瑜發信息。
    此時，他誰也不信任，除了程瑾瑜，除了溫婉誰都不相信。
    剛剛……
    剛剛他差點就死了。
    但不是錯覺，是他手上那個東西救了他，可他不能說，今晚倉庫的爆炸很莫名其妙，知道他提煉出新化學物質的隻有趙鈺山，程瑾瑜曾交待他，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如果你覺得身邊的人不可信的時候，就什麽話都別說，保持沉默，第一時間聯係他。
    “可為，你提煉的那東西剛剛有拿出來嗎？”趙鈺山問。
    江可為搖頭，“沒……沒有……”
    趙鈺山以為他被嚇到了，“沒事，沒拿出來也沒關係，你還記得提煉的順序嗎？”
    江可為繼續搖頭，“我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了……”
    “不著急……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想清楚了再試著重新提煉。”趙鈺山安慰道。
    “我……教授……我有些害怕，我想去我姐夫那……”
    江可為的話出來，何嘉裕終於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以為江可為是被嚇壞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剛那是意外……”
    “嗯……”江可為聲音低低的，“我知道是意外，但還是有些害怕……”他才12歲，說害怕並不羞恥。
    趙鈺山笑著安撫，“程書記在河洛，隻怕趕不來。”
    誰知他話音剛落，趙鈺山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竟然是程瑾瑜。
    趙鈺山握方向盤的手一頓，然後接通電話，笑道，“程書記，正說您呢，您的電話就來了。”
    程瑾瑜的聲音比較低沉，“趙教授，不好意思，可為麻煩你了，今晚出這事，我太太十分擔心，要把他立刻接回家照看著才安心。”
    “這……”趙鈺山的手一僵，“可為沒事，也沒受傷，在我這你們還不放心？今晚我載他和嘉裕到我家裏休息照顧，你們也不用千裏迢迢將人接回去，他和嘉裕不是還要參加夏令營嗎？”
    “不用了。”程瑾瑜聲音淡淡，“趙教授前麵路邊就能靠邊停車，我的人就在那裏等他們。”
    果然，趙鈺山抬眼就看到有人拿著熒光棒在攔路。
    路邊是一排黑色的攬勝，車旁站著一群人高馬大的黑衣人，看起來是程家的保鏢。
    程瑾瑜竟然對這個半路小舅子這麽重視？
    還是他已經察覺到什麽？
    趙鈺山順著熒光棒停下車，隻見為首的男人拿著手機走過來遞給江可為。
    程瑾瑜的聲音在那端傳來，“可為，你跟何嘉裕坐家裏的飛機回來，我和你姐在家裏等你。”
    江可為聽到程瑾瑜的聲音眼眶發紅，那種不管在什麽地方，隻要你一條信息說害怕，就有人第一時間來接你回家的感覺真好。
    江可為哽咽著聲音，“姐夫，我現在就跟保鏢叔叔一起回去。”
    他打開車門，率先下車。
    何嘉裕也跟著下車。
    “嘉裕，你要是還要繼續參加夏令營，那就繼續回華清大學，我不想參加了，我現在就想回河洛。”
    何嘉裕不放心他。
    在參加夏令營和陪江可為中，他決定陪江可為。
    “我陪你回去，夏令營沒你重要。”江可為明顯是受驚了，這種情況他說什麽都不可能安心回去繼續參加夏令營。
    保鏢打開車門讓他們坐進去，車隊迅速駛離，直奔京都機場，程氏的專機已經安排好了。
    趙鈺山看著駛離的車隊，在原地吸了一根煙，才重新上車，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