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再怎麽忙也察覺到女兒和弟弟的不對勁。
    平時這兩人形影不離。
    如今同一個學校，回家吃飯竟然都錯開了。
    就算過節時碰到了，也不再像過去那樣親親熱熱。
    雖說女兒大了，有男女之別，但之前也沒見他們這麽避著呀？
    這天溫婉特地空出一個晚上敲開了女兒的房門。
    隻見程筱一正坐在桌前邊看書邊做筆記。
    倒是勤奮上進得讓她與丈夫很放心。
    “媽？”程筱一抬頭看她一眼，手上寫字的動作沒停。
    “一一，有空和媽媽聊一會天嗎？”
    “當然！”程筱一寫完最後一筆，然後把筆夾在書中合上，“怎麽了媽媽？”
    溫婉伸出手摸了摸女兒的頭，時光真的很快，她的女兒也這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你最近是和你小舅吵架了嗎？”溫婉問。
    程筱一沒想到母親竟然是問她這個。
    她垂下眼眸，想否認。
    可在母親麵前，她做不到欺騙。
    “媽……”程筱一聲音低低的，“我能……不叫他小舅嗎？”
    這下溫婉吃驚了。
    她下意識以為女兒是和江可為吵架得嚴重，不想認他做舅舅。
    可還沒出口，女兒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媽……”程筱一聲音哽咽，“我……喜歡他，可他說他是我小舅，是我的長輩，說我還小，是貪一時新鮮……他……不喜歡我……”
    程筱一最近把心思都放在南市的運河項目上，本以為讓自己忙碌起來，自己就能將他淡忘。
    可不行，她一閑下來，就想到他，想到他過去對自己的疼寵，想到他現在對自己的疏離……
    溫婉感覺自己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將女兒緊緊摟進懷裏。
    程筱一的肩膀在她懷中劇烈顫抖，淚水浸透了她的衣襟，溫熱的、滾燙的，仿佛要將她的心灼傷。
    “一一，”溫婉艱難地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你告訴媽媽，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女兒的頭發，記憶裏那個騎在江可為肩頭咯咯笑的小女孩，和眼前這個為愛痛苦的少女漸漸重疊。
    程筱一抽噎著，將這些日子的隱忍和委屈一股腦傾瀉而出：“我也不知道，媽。或許是他在實驗室手把手教我調數據時，或許是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說‘別凍著’的時候……”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眼睛通紅，“我知道這不對，可我控製不住自己。每次看到他，心跳就亂了，腦子裏全是他。”
    程筱一在母親麵前不會掩飾自己，隻是說的時候那克製的情緒也開始崩塌。
    溫婉的思緒亂成一團。
    江可為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向來沉穩聰睿，且才華橫溢，她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畢竟兩人自幼一起長大，江可為疼女兒的態度也很像她和丈夫，因此她也不做它想。
    可此刻，聽著女兒泣不成聲的傾訴，她突然意識到，感情從來不是能被理智輕易控製的東西。
    “小為他……”溫婉斟酌著措辭，“他怎麽說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自己也不舍得她這麽傷心。
    她想起江可為最近蒼白的臉色和躲閃的眼神，想起他之前過節回來吃飯時總是不自覺望向女兒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一絲不確定。
    程筱一苦笑：“他說我還小，等我長大了就會明白這隻是錯覺。”
    她握緊拳頭，“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媽，你說……如果我再等一等，他會不會改變心意？”
    溫婉心疼地看著女兒，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
    她將女兒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但媽媽希望你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為了任何人放棄自己的光芒。你看你現在，在南市運河項目上做得這麽出色，還有那麽多有意義的事情等著你去做。”
    溫婉怕女兒因為一時衝動而放下自己的理想。
    程筱一點點頭，靠在母親懷裏，漸漸平靜下來。
    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灑在母女倆身上，也慢慢撫平了程筱一內心的傷痛。
    “媽，”程筱一突然開口，“我不想放棄，可我也不想讓你們為難。”
    “一一，感情的事向來講究情投意合，如果你小……”溫婉頓了一下，“可為他對你無意，那麽也不要強求……”
    “媽……你不反對我喜歡他嗎？”程筱一意外。
    溫婉摸了摸她的頭發，“一一，你是個好孩子，可為也是。這些年他跑到西北去，媽媽最擔心的就是沒有人在他身邊照顧他。
    你們倆……雖然有甥舅的稱呼，可這也隻是稱呼，隻是方便我們對外稱呼罷了，如果……
    如果你喜歡他，那麽我們就把稱呼換回來就是了，沒你想的那麽難，我和你爸也不是那樣不懂變通的人……”
    “你們不會覺得丟臉嗎？”程筱一坐直身子，“畢竟我喊了那麽多年的小舅……”
    “日子是自己過的，旁人怎麽想其實於我們並無多大關係。”溫婉笑著將女兒摟得更緊：“別想那麽多，順其自然就好。不管怎樣，媽媽永遠站在你這邊。”
    她在女兒額頭上輕輕一吻，“現在，去洗把臉，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程筱一聽話地起身去了浴室。
    看著鏡中哭花的臉，她用冷水拍了拍臉頰，眼神逐漸堅定。
    媽媽說得對，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讓這段感情困住自己。
    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那她也不要喜歡他……
    ……
    溫婉回到房間，看見盤子上兩杯冷掉的牛奶，以及那不好看的臉色，便知道他聽到了自己與女兒的談話。
    當下也不慣他，自顧自地洗漱換好睡衣爬上床。
    程瑾瑜見妻子不理自己，怕她真睡著了，便扯著被子，有些不滿地問，“你怎麽……怎麽支持她了……”
    溫婉把被子扯回來蓋好，“支持她有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