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鶴聞言，渾身猛地一激靈，忙問道：“姐姐，這消息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我怎的從未聽聞？”
    雖說近些年來，張妼晗在宮中的存在感愈發微弱，就連夏竦回京之後，都刻意與她疏遠，保持著距離。
    可畢竟她在趙禎心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真要是到了最後一步，指不定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若隻是單純就追冊其為皇後還好說，這最多就是打了曹皇後的臉，想必以曹皇後的性子，也不會跟死人計較，就怕這事會綿延到外朝來。
    平寧郡主吐槽道：“還說呢，你都有多長時間，沒有到宮裏麵去請安了？上次我進宮的時候，皇後娘娘還說過你呢？”
    當然，她其實心裏也明白，曹皇後也就是這麽一說，畢竟顧鶴年紀也大了，再跟以前一樣，三天兩頭入宮也不現實。
    顧鶴對此也沒有分辯，而是說道：“若真如此，那我現在隻希望，她至少要能撐過這段時間再說，這時候朝廷可經不起折騰。”
    好在從後麵的情況來看，張妼晗的病似乎也沒有那麽嚴重。
    顧鶴在汴京有條不紊地安排妥當，先後將呂熙、盛長柏、夏伯卿等人一一送離汴京。
    待諸事落定，他便踏上了黃河巡視之旅，此番巡視，首站便是汴京周邊黃河連接段的堤防。
    此後，他又馬不停蹄地奔赴河陽、澶州、滑州等黃河水患頻發之地。
    然而，越是深入考察，顧鶴心中的驚駭便愈發濃重。
    此前他雖深知治理黃河之艱難，但實地看過之後，才真切體會到這其中的棘手程度遠超想象。
    不過，顧鶴也不是沒有收獲，在巡視黃河的過程中，顧鶴遇到了曾經提出過三節壓埽法，成功地封堵了黃河商胡決口的高超。
    這可是一位能人，三節壓埽法，將傳統60步約95米）的整段埽工分為三節每節20步），中間以“飛索”連接，分階段下埽堵口。
    第一節?：迎水麵下埽，削減50水勢；?第二節?：水勢再減半，僅餘少量過流；?第三節?：水勢微弱，快速合龍斷流。
    這方法不僅被沈括收錄於《夢溪筆談》，更在後世被沿用不絕，即便到了現代社會，其核心理念也依舊被沿用。
    更難得的是，高超多年來一直紮根黃河岸邊，對治理黃河有著獨到的見解與豐富的心得。
    顧鶴深知此人乃不可多得的人才，當下便果斷決定將其招致麾下，助力自己製定治河方案。
    為表誠意，還鄭重許下承諾：隻要高超能助他平定黃河水患，便可直接舉薦其為官。
    這一承諾，無疑是最打動高超的，這個時代誰不想要當官呢。
    可以往曆任治河大臣，比如上回被派來的河北安撫使賈昌朝，雖然對他也很重視。
    也隻是在封堵決口後，賞了他一些銀子罷了，從未有人給他封官的許諾。
    至於說顧鶴會不會騙他，那不在高超的考慮之內，因為這麽大的官，沒事騙自己一個小老百姓幹嘛！
    再者就算是騙了他，他也沒有辦法，還不如好好聽命，來拚一拚運氣。
    這也讓顧鶴起了，去多尋找一些能工巧匠的心思，第一個被想到的，自然就是寫出《夢溪筆談》沈括。
    隻可惜這家夥，此時還不夠出名，還得要花些時間。
    自收下高超之後，顧鶴便帶著他深入黃河沿岸各處，實地勘察地形地貌、水流走向以及堤防現狀。
    走遍了河陽的險工險段，那裏水流湍急，河床複雜，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決堤之災；又踏遍了澶州的灘塗濕地，那裏土壤鬆軟，堤防易損，是防洪的重點區域；還探查了滑州的老舊堤壩，曆經歲月侵蝕，已出現諸多裂縫與隱患。
    每到一處，高超都憑借著多年的經驗與敏銳的洞察力，仔細分析問題所在。
    而後就會針對顧鶴提出的減河分洪、築堤束水、以水攻沙的宏大設想，提出自己的見解與補充，不斷完善治河方案。
    期間，高超對顧鶴提出的大設想，總是不吝讚美之詞，極力誇讚，並且這絕非是刻意逢迎，而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這些設想精妙絕倫。
    對此，顧鶴也是坦然接受，心中暗自思忖：雖說自己這些設想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可如今那些前人尚未誕生，那這功勞自然就算在自己頭上了。
    在經過數月的艱苦調研後，他們終於製定出了一套詳盡而周密的治河方案，起名為《治河三要策》。
    此方案不僅結合了三節壓埽法的精髓，還根據不同地段的特點，融入了多種創新的治河手段。
    隻是這方案擬出來容易，想要把它實現出來，就還是一件難事，首要的便還是錢的問題。
    為此，顧鶴隻能帶著高超和方案回京，跟夏竦商量著討錢。
    同時也是回去給顧廷燁幫忙，這家夥考上了科舉，也改不了那個臭脾氣。
    竟為了狄青的事情，當朝把韓琦給懟了，就是韓琦那句“東華門外唱名者才是好兒郎”的話。
    顧廷燁也是毫不留情，當著趙禎的麵，言辭犀利地諷刺道：“若真如韓大人所言，唯有通過科舉，在東華門外唱名中榜之人，方算得上是好兒郎。
    那像家父這般，出身行伍，在戰場上為國家出生入死，為大宋立下赫赫戰功的將領，難道就因為未曾走過科舉之路，便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了？
    當年太祖皇帝亦是出身行伍，卻能黃袍加身，開創大宋基業，若都以科舉來論英雄，那太祖皇帝又當如何自處？”
    這一番話把韓琦氣的夠嗆，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但很快又強壓下心頭火氣。
    畢竟是在趙禎麵前，宰執需得保持幾分體麵，而且又事涉太祖，說話就更要謹慎。
    他拱手向趙禎行了一禮，而後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顧大人此言差矣，我們所爭辯的一直便是這樞密使的人選問題。
    朝廷當然需要如英國公、襄陽侯、寧遠侯這樣的勇武之士，來為國朝開疆拓土。
    狄樞相在軍略上確有本事，也曾在戰場上屢建奇功，但戰場與朝堂終究不同。
    朝堂之上，需的是運籌帷幄、統籌全局之才，而非僅憑武略便能勝任。”
    顧廷燁此時還有話說，結果卻是被顧廷煜趕忙打斷，怕他再說出什麽驚世之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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