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武勳會跳出來維護自身利益這一局麵，顧鶴早有預判。
    是以在朝堂之上，他自是備好了一番義正辭嚴之辭，用以反駁。
    不過，具體的安撫舉措，自然是要留待事後進行。
    畢竟，若提前就把安撫動作做了，文官們還看什麽熱鬧？趙禎又是否會懷疑武勳們過於抱團、鐵板一塊呢？
    此次商議，由老侯爺領著那些與邊境事務相關的武勳參與，英國公也親臨現場。
    這兩位武勳中的頂梁柱，恰能起到鎮壓局麵的作用。
    顧鶴親自在場中分割利益，保障他們的既得利益不受損失，借此確立自身在下一輩武勳集團的地位。
    當然，即便如此，也總有一些要錢不要命的家夥，成國公朱能便是典型。
    朱家這些年家教敗壞，家風不正，現任成國公更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竟敢獅子大開口。
    顧鶴聽聞朱能所說，心中雖惱，麵上卻未顯分毫，隻是微微眯起雙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朱能。
    緩緩說道：“成國公此言差矣，互市之利，旨在平衡各方，惠及天下。
    若隻圖一家之私，壞了規矩，日後這互市還如何長久？況且，朝廷自有法度，豈容肆意妄為？”
    朱能被顧鶴這一番話噎得臉色漲紅，他沒想到顧鶴一個小輩，竟敢如此直白地反駁自己。
    頓時惱羞成怒，提高音量道：“顧小侯爺，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這互市本就關乎我等武勳的切身利益。
    你如今一個文官，懂什麽邊境戰事、軍需供應？卻要從中橫插一腳，安的什麽心？”
    說完便看向了老侯爺跟英國公，說道：“兩位都是我武勳的中流砥柱，難道就不說句話嗎？”
    老侯爺態度堅決：“襄陽侯府日後總是禛遠來做主的，他的話便就是我的話？”
    朱能見老侯爺這樣，便把目光投向了英國公，寄希望於他能幫自己說句話，哪怕隻是一句安撫，他也能借題發揮。
    然而，英國公卻隻是默然無語，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根本就沒打算搭理他。
    顧鶴繼續開口道：“我之所以認為拿下互市之權，便可以籌集到足夠的修河款項，當然不可能是空口白話。
    這些年各地互市的情況，甚至各家大致掙得錢數，我自信比起在場的不少人，都要更清楚一些。”
    說著顧鶴輕輕拍掌，便有下人從旁走出，手中拿著的是一摞摞的賬本，放到了各家麵前。
    賬本落桌，發出沉悶聲響，似重錘敲在眾人心頭。
    朱能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這摞賬本，心中湧起一股不祥預感，卻又強裝鎮定，冷哼道：“顧小侯爺，拿些賬本出來就想唬人？誰知道這裏麵記的是真是假。”
    顧鶴神色從容道：“成國公若是不信，大可當場翻閱查驗，這些賬本詳細記錄了各地互市的收支明細、貨物往來以及所涉各方的利益分配。
    不敢說每一筆都能記下，但八九分準確總是有的，容不得半點虛假。”
    此時，場麵上的氣氛就有些緊張，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身前那摞賬本上。
    一些原本對將互市交由顧鶴負責持觀望態度的武勳，紛紛伸出手，拿起賬本，仔細地翻閱起來。
    隨著翻閱的深入，他們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複雜多樣，有驚訝，有沉思，也有若有所思。
    永昌伯梁毅首先開口，梁家這些年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他本人也親自參與其中，對於賬目之事，可謂了如指掌。
    因此，他一眼便分辨出這賬簿的真假，心中不由一陣心驚。
    沒想到顧鶴竟能在不知不覺中，就將如此關鍵的賬目拿到手，這要是用來對付自己，那豈不是一對付一個準。
    “小侯爺果然準備充分，這賬本記錄詳盡，足以證明你對互市之事了解頗深。
    看來，拿下互市之權籌集修河款項，並非妄言，我等武勳也應順應時勢，為國家分憂。”
    由梁毅開始，其餘勳貴們也都陸續開口表態，隻要自家利益不受損失，這事便可交由顧鶴主持。
    朱能眼見其餘人慢慢都站在了顧鶴一邊，心中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道：“即便賬本屬實，可這互市牽扯甚廣，其中風險難測，若出了差錯，誰來承擔責任？”
    顧鶴早料到朱能會有此一問，他神色一凜，正色道：“若互市推行不利，自然是我一力承擔責任，各位的損失，也都由襄陽侯府來彌補。”
    眾人見老侯爺都沒有反對，此事便算是塵埃落定。
    待送走了其餘人後，英國公不禁笑道：“這麽多賬簿，可不是幾日之功便能辦到，你是什麽時候便有了這番打算的，又是如何能得來如此多東西。”
    顧鶴笑道：“朝廷要新政，我認為首要必須解決的便是錢的問題，我朝各項稅賦當中，尤以商稅是最有可能大量增收的。
    隻是貿然開口，很難在朝中通過，以前是三司、現在是戶部，他們都不會答應，隻能先拿互市開刀。
    不過即使如此，想必戶部也不會輕易答應，之前他們未曾反對，是想看武勳內部矛盾，等再上朝時，隻怕還有的吵。”
    英國公繼續笑道：“你好像還未回答我，是誰在幫你？”
    顧鶴拱手笑道：“其實您心裏不是都有答案了，又何必非要我言明了，不過您老可以放心，賬目之中的具體數字，隻有我這裏有一份詳細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英國公點了點頭：“互市推行過程中，若有需要我英國公府幫忙之處，盡管開口便是，我等武勳，本就該同舟共濟，為國家分憂。”
    顧鶴對著英國公一拱手，道：“多謝英國公支持，晚輩若有難處，定不會客氣。”
    等再把英國公送走，顧鶴便被老侯爺叫到了祠堂。
    “禛遠，有官家支持，互市之事肯定是能定下的，但其中艱難險阻必不會少。
    朱能那等人定不會善罷甘休，日後行事定要小心謹慎，切不可掉以輕心。”
    顧鶴答應道：“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這個道理，兒子一直明白。”
    按下了武勳這裏，文官沒有熱鬧可看，之後的朝會上，顧鶴就又回到了跟戶部打嘴仗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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