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大食堂一窗口因為賣光了當天準備的菜，提前打烊。
    謝姎揣著一摞四個飯盒回到了筒子樓。
    傍晚的天井，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
    有男職工光著膀子在衝澡；
    有女職工趁天還亮堂趕著把今天穿髒了的工作服洗了；
    不用上班的家屬，坐在板凳上剝豆、揀豆或是劈柴；
    還有人把煤球碾碎了重新和水攪拌壓蜂窩煤；
    和水生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們繞著天井玩追特務的遊戲……
    謝姎的到來，讓不少人停下手裏的活，紛紛看向了她。
    “媽！”
    “媽！”
    這時，水生站在三樓樓道上，踮著腳朝她揮了揮手，然後牽起弟弟，雀躍地下樓來迎接她。
    走到二樓時，遇到了開門出來正要去樓下公共廚房燒水的胡老太。
    “哎呀！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差點把我撞倒！跑這麽快去投胎啊？”
    說完，眼角餘光瞄到了大步走上樓梯的謝姎，嗤笑了一聲：
    “哦喲，原來是去迎你們後媽的。嘖嘖嘖，兩個沒良心的小東西，親媽還活著，就孝順起後媽了，當心她卷走家裏值錢的東西丟下你們，日後你們就隻能去垃圾堆裏扒吃的了……”
    “啪！”
    格外響亮又清脆的一巴掌。
    “嘶——謝大妮你居然敢打我！”
    “那又怎樣？”
    謝姎收回手，冷眼睇著她道：
    “嘴不要就拿去捐了，別擱這放臭氣！”
    “啊——呸！啊啊啊！我的牙！”
    胡老太捂著瞬間像充氣一樣腫起來的右臉龐，疼得剛想破口大罵。
    覺得嘴裏有什麽東西硌得慌，就順勢一吐。
    不想吐出來的竟是她的牙。
    還是為數不多的完好牙齒裏的其中一顆。
    “天殺的啊！我的牙！我的牙被章婆子家的瘋媳婦打掉了！”
    “阿強！阿強媳婦！你們快出來！老婆子我被欺負了！”
    屋裏還在吃飯的胡家其他人聞聲跑了出來。
    “好你個臭婊|子竟敢打我媽！看老子不收拾你……”
    胡寶生張嘴一句就為他自己贏得了跟他媽一樣的待遇。
    “啪！”
    謝姎幹脆利落地也賞了他一巴掌。
    這回她用了右手。
    壯年男子嘛，想必承受能力也更強。
    但她高估胡寶生了。
    隨手一巴掌不僅把他扇得趔趄幾步，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好懸沒把骨盆坐碎。
    胡寶生的媳婦見狀“嗷”的一聲嚎啕起來：“你怎麽平白無故打人啊！我要報警！沒你這樣欺負人的！”
    “你報。”謝姎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胡家母子，“正好我也要告他們，霸淩、造謠、恐嚇、汙蔑，足以構得上尋釁滋事了。”
    “……”
    “婦女主任來了！大家讓讓！別圍著！”
    原來，劉嬸聽到樓下的動靜，趕緊讓大牛跑去街道辦請來了婦女主任。
    婦女主任專門負責調解家庭糾紛和鄰裏矛盾。
    可此時此刻的場麵，把她為難住了。
    胡老太吐出牙齒時帶出來的血濺在地上，紅腫的右臉仿佛像個發酵過頭又被染上紅藥水的大饅頭。
    胡寶生一手捂著高高腫起的臉、一手揉著屁股哼哼唧唧喊疼。
    單看這場麵，似乎確實值得報個警。
    但仔細一詢問，人阿力媳婦也沒幹什麽呀。
    明明是你們胡家人出言不遜在先，人家隻是氣不過給了你們一個大嘴巴子。
    換個人，可能打一架或吵幾句就過去了，一般都是兩麵各有輸贏。
    偏偏阿力媳婦力氣大，一巴掌就把胡老太扇腫了臉、扇掉了牙。
    一巴掌也把胡寶生扇得跌坐在地上。
    完全是壓倒性勝利。
    但你說這怪誰呢？
    好像也不能怪阿力媳婦。
    胡家人不主動惹她，不就啥事沒有嗎？
    婦女主任腦闊疼。
    謝姎沒讓婦女主任為難：“主任，您要是為難，就報警吧。我不否認他們的臉是我打的，罰款、拘留我都認。但他們一個言語霸淩我家孩子，無中生有造我的謠；一個誹謗我、恐嚇我，給我和我家孩子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我要告他們誹謗和尋釁滋事，數罪並罰，該判幾年判幾年，我是絕對不會接受調解的。”
    “……”
    婦女主任還沒說啥，胡家人急了：
    “呸！說你幾句就想害我們坐牢？想得美！”
    “就是！我看你才應該坐牢！把我們打成這樣……哎喲！主任啊，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我被打掉了一顆牙，說話都漏風了，得讓她賠我一份工作才行！”
    “我屁股疼得走不了路，得額外再賠我三百塊錢！”
    這話讓在場吃瓜的其他鄰居都聽不下去了，紛紛道：
    “胡嬸兒，你們這就過了，大妮又不是故意的，雙方各退一步，這事兒就過去了。”
    “就是，胡嬸，你不就是看上了阿力那份工作，想給你兒子換個崗位嗎？和阿力媳婦好好商量不就行了，何必鬧這一出呢。”
    謝姎挑挑眉。
    這個胡老太，在章家母子還沒出殯時，就來找過原身了，想花三百塊錢買走章力的那個崗位。
    原身沒答應。
    三百塊，連個普通車間工人的崗位都買不到，還想買技術工崗位？
    想屁吃呢。
    估計就是從那時起，胡老太記恨上了原身，動不動在背後說她壞話，逮著機會在倆孩子麵前上她眼藥。
    這人已經不是一般的壞了。
    謝姎花積分讓主係統臨時做個背調。
    不想還真的調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冷笑一聲：“胡寶生上班偷懶、下班賭博，還跟賭場的女人眉來眼去。恭喜你啊胡老太，很快又有孫子抱了！”
    “你胡說！”
    胡寶生張口反駁，但閃爍的眼神出賣了他。
    他媳婦“嗷”的一聲，張牙舞爪地撲向她男人：
    “她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在外麵跟人不清不楚？難怪最近每天晚上都要出門，不到後半夜不回來，有幾次衣服上還沾著一股女人的騷味……好你個胡寶生！竟敢背著老娘在外麵偷腥！”
    鄰裏矛盾瞬間轉化成了家庭糾紛，且還是最讓局外人興奮的夫妻一方偷腥的糾紛。
    吃瓜的鄰居瞬間聚集得更多了。
    把胡家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謝姎倒是也想知道這瓜的後續，但這瓜是爛的，不適合孩子們吃。
    她帶著倆孩子擠出人群上樓回家：“走！回家吃飯咯！”
    婦女主任：“……”
    好嘛！當事人一方都回家吃飯了，她卻還得留下繼續調解。